
【星月】有一种生活叫手工编织(外一篇)
一、有一种生活叫手工编织
重新拿起毛线针是为了我那即将出生的小侄孙。四根银针,一团奶油色的绒线团,在指尖柔软的流转,将我的思绪一圈圈铺开从前的生活---手工编织的岁月。
最初学编织是在20岁,我正上技校,班上的女同学掀起了一股编织热。我们将每月的生活费扣除后积攒下的零花钱拿到市场上买毛线,然后躲在寝室里织得天昏地暗。
我第一次给自己织的是件淡蓝色的上衣,在寝室女友的提示下用的是棒针,织了整整一个月,眼睛都熬肿了。不过看着日夜奋斗出来的成绩,心也乐开了花:菱形的图案内嵌着一朵朵小花,整齐而错落的排列着,又端庄又秀美,而且非常合身。初次穿上自己手工编织的毛衣,我对着镜子扭来扭去,激动与喜悦溢于言表。
后来我又买了一点毛线,想着男友在千里之外的大水匝哨所执勤,在那个荒无人烟,出门就是山的深沟沟里带着四五个士兵一年四季都在那里度过。拿着毛线又给他织了一条围巾,那真是一线一线皆是情呀。围巾织完还意犹未尽,又给他织了一双护膝。然后就等周六迫不及待的坐大巴车从兰州往景泰,在大水匝下车,顺着崎岖小路直奔他的哨所。当我驰风般出现在他面前,将那条天蓝色的围巾系在他脖子上时,他的战友“哗啦啦”地掌声在他周围响起,他温馨的笑了,眼睛里充满了深情的爱意。
后来我上班了,又乘着业余和假期的时间买上毛线为父母织,想让他们穿上女儿亲手织的毛衣暖暖的过年。那时候的秋冬,阳光暖暖的照着,宿舍门前一长溜坐着的全是织毛衣的家属。
每人膝前放着装毛线的塑料袋,手里拿着几根银针,一边唠嗑一边飞针走线。当除夕的年夜饭摆上桌时,父母穿着我织的毛绒绒的毛衣,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逢人就说“以前不会拿针拿线的小女儿给我们织的毛衣。”至今当母亲看到我挂在墙上的刺绣时,还在“啧啧”地感叹:“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当时别人家的姑娘都在学做女红,干其他事。你一天到晚捧着书除了上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啥也不会,我和你爸都愁,谁想到你现在这样有出息。”听着母亲的娇责,我嘻嘻地搂着母亲:年轻时的那些事没想到给他们带来了温馨和快乐。
这种编制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再次燃起写作热情为止。那天我听到外甥媳妇突有身孕时,我在欣喜之中又买了些毛线,想给还未出世的小侄孙织几件毛衣。不是不想花钱去买,只是觉得亲手织的更结实更暖和,也更能表达作为姨奶的我的一番心意。
现在才明白,原来编织是一份心情,一个动作,得反复的做,才能日趋完美;一段心路,得反复的走,才能渐入佳境。
其实生活也无时无刻不在编织,针与线编织的是一件件衣物;笔与纸编织的是一篇故事;而情与爱编织的是一段段缓慢而悠长的岁月。
二、流金岁月
经历岁月磨挲的物体,会有润泽光亮的包浆,摸在手里,沁凉湿润。
人是有包浆的。小时候,看大伯每天都是笑呵呵的,好像没有烦恼。那时,身体高大结实的他每天坚持到田地里干活,生活的担子也不算是轻,可他依然笑得很开心。大伯休息时,坐在地边的槐树下,吸一根烟,捧一壶茶,有时也会有很简单的小吃,这样他就很快乐。我常坐在他身边出神的看他,想看出藏在他脸上的神秘。高粱红的脸膛上有汗珠的光泽,淡黑的胡须,轻轻的笑靥里蕴藏着大伯的岁月深处的安静心思,坦然安静,是沉着的温情。在我的记忆里闪着岁月永恒的光芒,如阳光温暖,如月色清凉。
文字也是有包浆的。很久以前,我写不出湿润细腻,老成持重的文字,而今步入中年,也不会再写那些锋芒毕露激情四射的东西,好像和自己的年龄不相调。
老城的文字如玉,圆润晶莹,有岁月的包浆。读汪曾祺写的散文和小说,文字已经平淡的到了极致,每一句话都寻常到了不能再寻常了,看不出有什么惊人的东西和意思在里面。这些极平淡极寻常的话放在一起,读着读着,就活了。就有了不寻常的趣味和意思在里面,让你惊叹,文字原来可以有这样大的魔力。读他的《葡萄月令》时,真的就看见那些可爱的葡萄,他们在抽须,长叶,喝水,开花结果,感觉自己也成了葡萄园里一株生长的葡萄,那是一幅葡萄画图,也是一幅人生画卷。董桥把旧时的月光揉进了文字里,揉成了一枚月光,挂在你昂望夜的窗口。挂在岁月的高处,引你夜夜思念,时时向往。
古旧的书店,古早的物件,烫金的出版书,还有几位可以常谈的相知朋友。真的就可以模糊时光,在岁月的通道中穿梭往还了。
岁月的包浆是人生温情的风景,如老物件,如故人,也如那些可爱的文字,一路旖旎,一路蔓延,陪你思想,陪你在生命中绽放。
岁月的打磨没有了粗糙和张扬,如水缓缓流过,那种静美的魅力一样打动着生活。还有一句话,优雅的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