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老的“萨哈连乌拉”河，不知流淌了多少年？她汇聚着额尔古纳河的清风，大兴安岭原始森林的野性，蜿如蛟龙般向遥远的异国他乡奔涌着。就在她的岔口岸边，有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叫马家村。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相传，这马家村的由来，是早年清政府的一个大臣，旗倒兵散之后，携带家眷，逃到此处隐姓埋名，繁衍生息而来。至今这里的人们还保留着许多当年清朝皇家习俗，比如每年会遥祭清朝的龙脉长白山，每年农历10月13庆祝满族的诞生纪念日等等。马家村地多人少，土质肥沃，经济状况还算不错。可这几年，年轻人不愿在家里种地，宁愿到大城市里打工过活。尤其到年底打工回来的时候，各个打扮得光鲜俊俏，还带些村里人从来见都没有见过的洋玩意，羡慕着那些没有出去打工男人们的目光。因此，马家村出去打工的人逐年增多，现在无论老的小的，只要你是男人，只要你还有干活的能力，纷纷都走了。这不仅成了一种时尚，也成了村民们打拼挣钱，显示能力的唯一标准。他们有的去了北京，有的去了上海，还有的去了广东。从此，马家村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村。
　　 男人们走了，家里重担就完全落在了留守的年轻女人们头上。她们每天不但要伺候患病的老的、呵护嗷嗷待哺的小的，还要种地收割，脱谷打场，烧火做饭，陪读教子。她们顶起的何止是半拉天，而是寡妇村的整个天啊。然而，除了繁重的体力劳动付出的背后，使她们更难以忍受的便是精神上的痛苦和压抑。漫漫长夜，孤守空房，数星星，望月亮，思念远去他乡的爱人，呼唤合家欢喜的幸福、精神慰藉的愉悦。真是，梦里寻你千百度，张眸一睹魔幻空。
　　 最近上面来了精神，由于寡妇村是满族村，政府要在这开展民俗村旅游，振兴地方经济，发展村镇建设，拨款扶持改造寡妇村。政府除了投资筹建寡妇村的基础性设施外，还统一部署，对那些修缮、改建、兴建的富有满族文化传统的寡妇村的所有项目，进行财政补贴百分之四十。只要你是寡妇村的人，你有能力投资发展，政府就给你补贴。这一消息，让寡妇村的人们各个欢欣鼓舞，尤其在寡妇村留守的那些年轻女汉子们，更是拍手称快。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男人们就可以解甲归田，回家团聚了。她们不管早晚，经常分别反复地撵着马村长报名登记。你说别忘记了我家，她说别忘记了她家，弄得马村长是哭笑不得。他只能耐心地劝说大家，嗯嗯，都记好了忘不了，忘不了的。其实这马村长心里明白，这些女人们，三番五次地来找他的原因，有的只是拿这报名登记当个借口罢了，借机与他涛套套近乎，打情骂俏过过嘴瘾。谁让他是寡妇村的村长呢？更确切一点说，谁让他是这寡妇村的唯一雄性的男子汉呢？就是以前没有这寡妇村的民俗改造项目的时候，那些女人们不也是天天变着法子黏着他不放吗？什么你家庄稼犯病了，她家大白菜起虫了，村长怎么办吧？你得上我家看看啊？你是村长得给我家想想办法啊？等等，不计其数。马村长走在大街上，就如同皇上走在后花园和宫里，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拉长脖子，望眼欲穿。马村长骄傲，每天心里都美美的。心想，自己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还有这么多寡妇村的女人陪着，多福分啊。他有时曾把自己比喻成那站在台上的点兵大将军，点哪个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有时想起小香子，那清瘦的腰条，兰芝那挺得老高的胸，还想起秀秀那张诱人性感的厚嘴唇等等，每当他想起和她们一起过的那些俏魂的夜晚，自己就绷不住地乐了。
　　 马村长最畏惧的人，是大旺弟妹子。大旺弟妹子肥肥的，走起路来，屁股一拧一拧的，不像女人，好像一堆肉囊塔。可他还不敢得罪她，也不能得罪她。那女人生性虎了吧唧，说打就挺的手。自己当年家里穷，媳妇还是人家大旺弟妹子在娘家给领来的呢。谁要是惹着大旺弟妹子，没事她也能骂你三天三夜。大旺弟妹子的老公大旺，是有名的工艺精巧的木匠出身。大旺有点像他卧床患病的老爹，手艺好。他老爹是方圆多少里有名的画匠，没病以前经常给人画柜玻璃，门斗子，棺材头，什么画活都会做。如今大旺在广东的鹏城包工程，手底下有一支远近闻名的建筑工程队，常年不回家。有人说他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在外边养了小情人，只是听说，也没人亲眼看见过。大旺弟妹子自己在家，操持家务。一面伺候患病的公爹、打理自己俩个双胞胎的孩子。一面还要种地、养鸡鸭猪狗，一天忙得是天昏地暗，脚打后脑勺。
　　 这一天，天都擦黑了，马村长答对走最后一拨上门，询问有关建设寡妇村民俗旅游项目的女人帮，正想回家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电话是村西头一个叫柳青的女子打来的。柳青是江南女子，是前些年与老公弹棉花落户来到寡妇村的。柳青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细嫩，挺胸翘臀。她还有一副好嗓子，能说会唱，声音甜美，性格开朗。只是最近一年来，由于柳青老公在一次外出进货的过程中意外车祸离世，变得足不出户，与外界几乎失去了联系和接触。她今天这么晚了给马村长打电话能有啥事呢？难道她也想报名参加民俗村建设吗？她家除了柳青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没有了顶梁柱，她怎么可以挑得起来呢？
　　 马村长手攥电话，认真地听着柳青那磁性的声音：“马村长啊，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呀，没打扰到你吧？听说咱村要发展民俗旅游了，我想我现在好歹也是咱村的人，应该为小村做点贡献。我家小孩子他爸在世的时候，拾到一个宝贝，我想捐献给村里，有空你过来看看吧。”
　　 “宝贝？什么宝贝？”马村长刹那间眼睛一亮。寡妇村搞民俗村建设，正在规划博物馆的立项。哪位村民家中，如果存有对满族风俗有关的古物奉献出来，展示寡妇村的历史文化，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村里应该给予奖励。
　　 “什么宝贝呀？这个你不用问，你一来就知道了，包你喜欢。你要没事就赶紧过来吧，我在家等你。”说完，柳青电话就撂了。
　　 马村长听到这个消息，没顾上回家，直接往村西头的柳青家奔去。这柳青人生得漂亮，寡妇村的老老少少没有不咂舌头的。但人家柳青表面看上去人特本分，说是说闹事闹，从不和其他人无事生非，卿卿我我的。尽管马村长平时在村里见到柳青的时候，身子都是一激灵一激灵的，有一种无名的感觉，他知道那是自己一种特殊的反应，他不能胡思乱想，理智胜于一切。不管怎么说，马村长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太张狂的人，生拉硬套的事情，绝对没干过。就是自己再怎么想，你母狗不调腚，公狗指定上不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还得愿挨。
　　 街上很静，幕色笼罩下的寡妇村，家家亮起了银色的灯。朦胧的炊烟已经散尽，茶余饭后的夏夜，忙碌一天的人们大多坐在屋子里吹凉，喝茶、看电视。马村长匆忙走在街上，柳青家马上就要到了，一种躁动不安涌上心头：不知为什么，以前也一直有过想法，上柳青家看看，坐坐唠唠嗑，苦于没有借口，今天这柳青主动邀请他来，岂不是天助人愿吗。他高兴，激动，脚底便生了风。
　　 哎哟，马村长一门心思往柳青家赶，冷不丁好像撞上了一堵墙，险些摔倒，却被一只大手及时拎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马村长吗，你干啥风风火火的呀，有啥急事咋的？”一个大嗓门妇人的声音，灌进马村长的耳朵。
　　 “噢，大旺弟妹子呀，我还当谁呢？吓我一跳，这么晚了，你干啥呢？”马村长从声音判断就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是大旺弟妹子。心想，怎么这么吋呢？
　　 “这不是吗？孩子写作业把笔弄坏了，俺去小卖店给他买笔去了。这小冤家一天竟事，好像俺总也还不完他的账似的，也不知道俺是哪辈子欠他的。”说完，大旺弟妹子故意压低声音，“马村长，这么晚你不回家还在街上闻啥骚呢？”
　　 “啥骚不骚的呀，我说大旺弟妹子，说得那么难听呢？人家是公事，我去柳青家办事去。”
　　 “去柳青家？这么晚去柳青家能办啥事呀？寡妇门前是非多，俺看你马村长是闻腥去吧？是不？我看你谁都想闻，这寡妇村几乎让你闻便了。你不想闻腥吗？好，跟俺走，俺也让你闻闻。”
　　 大旺弟妹子，拉起马村长的胳膊，也不荣他分说，就直接往她家院子里拽，拽进院子后，关好大门，将他使劲举起扔进自家菜园子里的葫芦架下面。然后，骑在马村长的身上就开始扒他的衣服。马村长想，怎么走到大旺弟妹子家门口了，自己还没注意呢？这下完了，大旺弟妹子这是要来真的呀。他后悔刚才不该说自己是去柳青家，他知道早年自己欠人家大旺弟妹子的情，要是没有大旺弟妹子，自己娶不上媳妇，家都成不上，现在还指不定死哪阳沟里呢？眼下从哪方面自己都不是大旺弟妹子的对手，由她吧，反正自己就这一百多斤，爱咋霍霍，咋霍霍吧，她大旺弟妹子，这些年也是熬疯了。
　　
　　 二
　　 马村长，在被大旺弟妹子，折腾了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在大旺弟妹子双胞胎儿子的喊妈声中，终于得到了解脱。马村长整理好衣服，走出大旺家院子，继续朝柳青家走去。他想，跟女人说话就得说哪办哪，尽管现在自己让大旺弟妹子弄得已经没有了那么旺盛的激情，还是得遵守自己的诺言，早到晚到，今晚必须要到柳青家，人到理不差。马村长想，你说这女人也是怪了，大旺弟妹子那么豪横的人，杀打不怕的手，竟然在他马村长的身下也能变得那么温顺，乖巧得绵羊一样。看来呀，这人怕逼，逼到一定程度，啥也不管不顾了。
　　 柳青家在寡妇村堡子西头的第一家，房子是柳青老公在世的时候新建的。四间瓦房，高高的围墙，屋子宽敞明亮。马村长走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灯仿佛放着彩色的光，原来那是镭射灯打照的结果，马村长还真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直射的灯柱，觉得很有情趣。
　　 马村长坐在客厅的红木椅子上，柳青送上带香味的绿茶。他抿了一口，微笑着问：“柳青啊，你说的宝贝呢，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呀？”
　　 柳青坐在马村长对面的椅子上，用手捋了捋了自己松软的秀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马村长干嘛那么急吗？既然让你来，一定不会让你白来的。走，跟我到餐厅去，今天我给你备了点酒菜，先请你喝两杯，喝完再说。”
　　 “请我——喝酒？”马村长倍感惊讶，他做梦都想不到，柳青这个江南来的美女子能请自己喝酒。莫非，今晚的太阳是从东边落的？“不行啊，现在酒量减了，喝不动了，一天忙得也没那么高的兴趣喝了。”马村长假装推脱。
　　 “别呀？怎么能没兴趣呢？到妹妹家了，妹妹陪你呀。来，马村长上桌。”柳青说完，便连拉带扯地把马村长弄到了东屋吃饭的餐厅。马村长见柳青的皮肤是那么光滑，在接触到他胳臂的时候感觉特舒服。
　　 柳青将马村长摁在餐厅的坐位上，桌子上早已准备好了几个北方特色的凉菜，什么大拉皮、小葱拌豆腐、五香猪耳朵，花生豆等等。自己又进厨房端来两个有着南方特色地热的：一个招牌啤酒鸭，一碗鸭血粉丝汤。热菜香味扑鼻，尤其那鸭血粉丝汤，更是飘香四溢。马村长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柳青解下腰间的围裙，挨着马村长坐下，并给两个人都斟满了北方家乡特产60度老白干。
　　 “我说柳青，看来你这是真实心实意让我喝呀。有你柳青妹子陪我喝酒，我这酒不喝也是不行了，好，有妹子陪着，大哥这酒今天一定要喝好。”马村长突然想到了什么，“哎，柳青，咋没见你家小孩子呢？”
　　 “哦，孩子刚才在里屋睡了。没事，马村长，你别想别的，在我家什么事都没有，今个妹子跟你就是喝酒。”
　　 “好，我最爱听的，就是柳青妹子这句话。来，我先走一个，柳青妹子随意。”马村长心潮涌动，举起酒杯一饮而进。
　　 柳青赶紧拦他，很关心的样子说：“哎呀，马村长，别喝那么急呀，喝急了对胃不好的。你先吃点菜，要不就喝点鸭血粉丝汤，垫吧垫吧。胃里太空，喝酒太急，会伤身的。”
　　 柳青拿起勺子，给马村长舀了一小碗汤，马村长闻着鸭血粉丝汤那诱人的香气，马上喝起来，嘴里还不时吧嗒吧嗒，“柳青妹子，这汤咋这么好喝，看来你的厨艺不错呀？”
　　 “马村长快别夸妹子了，妹子也只是能把它弄熟罢了。”
　　 马村长把一碗鲜美的鸭血粉丝汤下肚后，顿感精神饱满，情绪越发高涨起来。还没等柳青来得及给他斟酒，他就紧忙自斟自饮，显得异常兴奋。
　　 柳青也是非常开心，家里好久没有这么活跃的气氛了。她虽然不怎么习惯这北方的烈酒，在老家都是喝黄酒的，但她也是小试几口。酒精流到喉咙里如同一串火苗穿过，心里热热的，脸有点发烧发烫，头也是晕晕的。这时，她妩媚的眼神，望着身边的马村长，下意思地抓起马村长的手略带点酒劲说道：
　　 “马村长，今天你能来你柳青妹子家喝酒，妹子这心里真是高兴啊，你真赏脸，够意思。说实在的，只从你当上咱们马家村的村长，我们一家人这心里，就觉得有靠山了。我们是外地人，能在这马家村扎下根，要是没有你马村长，能行不？不行。所以我说，那一年，我小孩他爹活着的时候，你竞选村长求他帮你贿选，他起早贪黑的没白给你费劲。你太讲究了，我柳青今后要和你马村长——马大哥，铁到底。来，我跟你好好喝一个，把杯子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