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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专栏作家】活着更美好(小说)


作者:吴爱国 布衣,417.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52发表时间:2017-11-13 20:32:20
摘要:在生死线上挣扎好几年了的病人,她们心里总有一个永不熄灭的信念,活着总比死更好。


   一
   当王五帮杨金秀背着行李将她送上去县城的班车时,正是这一天的清晨。
   天空灰蒙蒙的,寒冷的小北风从街口的斜对面刮过来,王五的身子在寒风中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栗。元宵节刚过,杨金秀就匆匆踏上了南下打工的旅程,说是要去广州给人家做保姆。王五的心里有些沮丧,是为了逃避这桩迟来的婚姻,还是突然之间有了想要发家致富的愿望?王五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客车,忽然意识到这几乎是一种永别,同时也觉得自己似乎再没有必要回到柳河村杨金秀家那栋瓦屋里去了,去那里有什么意义呢。那原本就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八里之外的杨家湾,一座紧靠小河边的二层小楼,那里有他的至今仍卧病在床的原配。王五掏出一支纸烟,“啪”的一声将它点燃,狠吸了一口,十分舒畅地吐出了一串烟圈,冷眼看向集镇那些赶早集的行人。所有的叫卖和谈笑声似乎都与他漠不相关,只有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在远处的人群中冲着他发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王五想了很久都没想起那妇人究竟是谁,等到他走到那妇人所处的位置时,却发现那妇人早已不知所踪。见鬼,王五暗骂了一句,我又不是个瘟神,连你也要避开我吗?
   那个媒人周水生是他的同行,也是个泥瓦匠小包工头,是杨金秀的近邻。一年前杨金秀的男人酒后驾驶一辆三轮车出门去做买卖,酒兴发作,身体失去平衡,与路边一根粗壮的水泥电杆相撞,一瞬间车毁人亡。丈夫亡故后不出半年,杨金秀失去了精神支柱,就托了媒人给她四处张罗,周水生得知消息后就给她介绍了王五。因为他特别熟悉王五的情况,王五的老婆张桂花五年前就已得了糖尿病,刚开始尚能行走,生活还能自理,后来身体每况愈下,逐渐变成瘫痪病人,夫妻生活就更加别提了,逐渐成了对名存实亡的夫妻。周水生找到他时,王五有些犯难地说:夫妻虽然有名无实,但还有一张结婚证放在那里,不能履行夫妻之实的老婆张桂花却受着法律的保护,不好随意遗弃糟糠的。
   当时,他们骑车去镇上咨询了律师,律师认为可以办理离婚手续,但王五仍需在生活上照顾原配张桂花。这样,王五就在律师的授意下,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打印之后拿回家叫张桂花签了字。
   办理离婚手续后的当天,王五就来到柳河村杨金秀家,跟杨金秀睡在了一起。当然,那还是去年九月初的事情了。
   正当王五站在小镇上举目四顾时,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令他眼帘一亮,那不就是包工头周水生么,他停好摩托车,跨步来到周水生的面前,王五惊叫一声:“呵呵,老周,春节过得可好。”
   周水生抬头一看,见是王五,随即回应道:“没得说的,一个春节过下来,靠麻将子都赢了七八千。”
   “真的。”王五又惊叫一声。
   “走,我请客,咱们去餐馆喝一杯早酒。”周水生说着伸手拍了下王五的后背,两人朝一家餐馆走去。
   走进餐馆时,王五留意了一下那液化气灶墙上的抽油烟机黑糊糊的叶轮,似乎老早就停止了它的运转。餐馆那个曾经风姿卓越的少妇,经历了许多年的操劳,已变成了个体态臃肿的妇人。二人各自叫了杯白酒,还有油条、水饺之类的早点,相对而坐,开始细饮慢咽起来。
   “怎么样,同杨金秀过得还好吧!”周水生打趣地问。
   “唉——”王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出筷子夹了只水饺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怎么回事?”周水生惊讶地问。同时将他的脑袋往对面凑过去。
   王五将那只水饺咽下去后,又饮下去一口白酒,这才向周水生慢慢讲述起来。
   “说来话长,那杨金秀表面上生得光光溜溜,白白净净,其实脑子里一点事都装不下,胸怀一点都不豁达。自从去年九月初入住她家以来,刚开始还是可以的,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慢慢延续,杨金秀开始慢慢地唠叨起来,你说一个泥瓦匠,白天在外面砌墙抹灰,晚上回家听女人唠叨,谁受得了。”王五说着又饮下一口酒。
   “那,我也不知道她会是那样。”周水生在他对面尴尬地一笑说:“那女人除了爱唠叨外,她总该有些好处吧!比如床上那点儿事。”
   “当然,床上那点事倒是瞒配合的,可咱都五十岁的人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以前那个桃红就比她强许多。”王五说着呵呵一笑。
   “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周水生在一边用筷子敲着桌子道。
   王五急忙打住,不再提及桃红那档子事。后来王五又给他讲述了杨金秀家的一些家事,王五曾打算将杨金秀带回自己家与之同居,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原配,已不可能出言干预他的私事,为此他曾竭尽全力地规劝,直到口干舌燥,黔驴技穷,杨金秀也曾跃跃欲试,去他家居住一宿,但第二天杨金秀就吵着要回柳河村自己的老家,仿佛她的魂早已失落在了那栋小瓦屋里一般。为此他暗暗自责,扪心自问,是他王五家的住房跟不上杨金秀家吗?但王五家的小洋楼难道还比不了杨金秀家的瓦屋,无论从哪种审美角度而论,小洋楼都比瓦屋占优势,难道是顾及家里的子女尚未婚娶吗,但杨金秀的女儿早已嫁走,儿子也已娶妻成家。早在杨金秀与王五刚开始同居在一起时,杨金秀的儿子就打电话鼓励她成家,但现在看来,那母子二人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
   王五从餐馆里走了出来,那些赶早集的人都已散去了,只留下两家常年在街上靠贩卖蔬菜为生的摊贩主,仍在那里招揽着零星过往的客人。他站在街道边茫然四顾,就像一位迷路的过客,在那里漫无目标地张望。
  
   二
   当他经过菜摊主颜如玉的菜摊前时,突然发现颜如玉的脸颊上有了几道细细的皱纹,且脸型的轮廓也日渐棱角分明起来,看来这个女人也应该已经年过四十,想当年王五做包工头正是志得意满,这个集镇上有好几家的小楼建筑都是出自王五的手艺,颜如玉家的小楼也不例外。王五也曾因此自鸣得意,在好多人面前夸夸其谈,似乎自己名声大震,手艺功夫了得,谁料到时过境迁,所有人都对他陌生起来。
   颜如玉家的小楼座落在这个小镇的北边,沿着集镇的十字路往北走七八十米,过一座水泥桥,再往右拐第三家便是颜如玉的住处,前后不超过一百米。
   那个被人唤作“老鼠子”的老人,人们早已忘记了他的真名实姓。“老鼠子”的名号源自于他的外貌,除了人出落得身材矮小外,面目也生得贼眉鼠脸,不堪入目。却十分幸运地成了颜如玉的公公。话说老鼠子因其子易中天年岁大了,难找对象,当年颜如玉原本嫁在渔池上一户人家,并且生有一孩,但颜如玉跟那户人家合不来,经常吵架,后来把婚给离了,撇下小孩,回了娘家。后来就有媒人给她介绍了易中天。易中天因自己年岁已大,只好委曲求全,娶了颜如玉这么个二婚女人。老鼠子不久就将家政大权授与了颜如玉,自己过起了悠闲自在的日子。
   颜如玉原本在外面为一家不太规矩的保险公司拉赞助,实际上干的是骗保的勾当,时间长了,在外面呆不住,只好回家改做起了贩菜卖菜的买卖。
   当年王五为她家建房时,颜如玉其实仍在做骗保的勾当,她所骗回的钱财基本上都投在了小楼的建筑上。王五给她建起那栋小楼时,工资基本上付了百分之九十,剩余二千块钱打了个欠条,后来王五上门去找她讨钱,那天颜如玉家并无别人,就将他带进房间,坐进了沙发,让王五掏出欠条验看起来,看完欠条,颜如玉推说要上卫生间,当她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已是赤条条的一个人了,欠条也被冲进了便盆。当时王五的下体也不由得膨胀起来。一时间神魂颠倒,理智尽失。颜如玉说她丈夫已有半年不回家了,她都成了寡妇了,王五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就将颜如玉放在了床上。
   性事刚刚结束,家里就好像传来了脚步声,颜如玉惊叫道:“哎呀,公公回来了,这该怎么办呢。”
   王五慌忙穿好衣服,不顾一切地拉开房门,沿楼梯跑下楼去,慌里慌张地竟将老鼠子撞倒在地,等到老鼠子从地上爬起来时,王五早已骑上摩托车逃之夭夭。
   后来年关将近,王五又带了两个农民工上门讨要工钱,颜如玉在门口与王五争吵起来,谩骂道:“王师傅,你咋脸皮这么厚,做人不地道,你的工钱我那天不是全给你了吗,要是我颜如玉真的拖欠了民工的工资,那总该有张欠条做证据吧,劳动局也要有个真凭实据吧!”
   那两个民工都把责怪的目光转移在了他的身上,仿佛他才真正是拖欠别人工资的无赖。现如今,尽管这个女人就站在他对面做买卖,尽管他当年也曾尝过这个女人身体的滋味,但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了。有时候,王五也会在颜如玉的菜摊上买几样小菜,颜如玉趁着他们买菜的机会,也会跟他说上一句话,但要是想要更进一步,那已是万万不能了。
   王五想来,世间的女人似乎都是如此,想当年张家湾的桃红难道不比颜如玉懂感情?那种温柔体贴似乎没几个女人能与之相比,到最后都成了金钱利益的奴役,所有的女人和男人,在利益面前都不会含糊。王五常常在这种与女人打交道的生活中被撞得头破血流。
   王五在集镇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独自感叹了一番,最后,他还是决定去一趟柳河村,他要去杨金秀家取回自己几件衣服。当他骑车来到杨金秀家时,这才想到杨金秀出门打工时,并没将钥匙交给他,他转身走了几步路,来到杨金秀妯娌家门前,问她妯娌道,杨金秀出门可曾将钥匙交她保管,妯娌回答说杨金秀出门并没将屋门钥匙给她。无奈,王五只得往回走去。
   后来,当王五回到杨金秀家门前,回头一看,那女人仍站在那儿冲着他发出无知的嘲笑。他着实慨叹了一番,这个女人做事也太她妈绝情了,仅仅因为两天前的那个夜半,他跟她吵了一架,难道这世上就只允许女人无休止地唠叨,而不准男人有丝毫的争吵吗。难道他对她和他们家的付出竟然抵消不了这次恼怒的争吵吗?
   去年整整一个冬季和春节,杨金秀家所有的年货开支,和他们家所有的给亲友随大礼的人情开支,都由他王五给支付了,包括杨金秀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回家过年的开支,都由他支付,仿佛他就是他们亲生父亲,理应为他们家承担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然而,杨金秀的儿子儿媳却并不怎么尊重他,从始至终都不曾称呼他一声“爸爸。”连起码的尊重口语都没有。一想到这些,王五的心里就生出一种恼恨的气息来。都是一群无情无义的婊子。王五心里暗骂了一句,垂头丧气地骑车往杨家湾方向驰去。那张站在台阶上冲着他嘲笑的女人的面容,依然如桃花般荡漾在他的脑际,仿佛整个过程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嘲讽。
  
   三
   当王五回到杨家湾他自己家里时,一种久违的感觉从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仿佛他离开这栋小楼已经许多年。王五仔细想来,那还是去年九月初的事情了。当他撞见叶老太婆刚从家里走出来时,他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些许的惊讶,叶老太婆已经年过七十,她有着一张尖瘦的脸庞,可以想象这个女人年轻时候曾经拥有过的俏丽,和万种风情,岁月的沧桑早已剥蚀掉了她曾经的红颜,那树皮一样粗糙的皱纹和老年斑将她的年龄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两年前这个年老的女人被王五请进家来,专门帮忙照顾他那卧病在床的愿配,管吃管住每个月给付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没想到在他与杨金秀厮守的这段时间里,她居然能坚守阵地这么久,那么,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是谁在供应着他们的粮食和生活开支,又是谁在支付着老女人的工资?当这些疑问在他的脑际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时,王五忽然想到了他的幺女儿王萍,去年腊月间的一天,王萍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她下半年一直住在家里,三天两头前来看望妈妈,叫他放宽心同杨金秀好好过日子。一想到王萍说的那番话,王五的心里就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叶老太提了只塑料桶,里面装了几件衣服,正准备去附近的堰塘边漂洗,王五跟叶老太打了声招呼。
   “叶太,这么早就去洗衣服啊!”
   “不早了,王老板,你可回来了。”叶老太回应了一声,匆匆朝堰塘边走去。
   此前村里的妇女们曾对他说,叫他叮嘱叶太,别去堰塘边漂洗病人衣服,他原配张桂花在床上拉屎拉尿几年了,去堰塘漂洗别人恶心,再则别人害怕会有传染。王五也曾对叶太提及此事,但叶太却没放在心上,她活在这世上几十年了,从来都是在堰塘或河水边洗衣洗菜,已养成了习惯,再说叶太一辈子勤俭惯了,认为在家洗衣,会浪费许多的自来水,自来水在杨家湾一带五十元一吨。若常年在家漂洗,得花多少水费。既然阻止不了叶太去堰塘边漂洗,村姑们索性自己干脆不去堰塘边漂洗了,只有少数几位不怕脏的老人仍坚持去堰塘漂洗,所以,偌大一片水塘,平时倒显得空旷寂寞起来。
   王五走进了原配张桂花的房间。数月不见,张桂花看上去又比以前消瘦了许多,她早已由叶太扶起来,半躺在床上,身后垫了厚厚的枕头,已由老太喂过了食水。
   离张桂花的床铺不远,另搁了一张单人床,那是叶老太平时睡觉的地方,瘫痪在床的病人是需要日夜有人看护的,自打王五同张桂花离婚以来,王五的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叶太除了照顾病人外,还能在屋后的菜地里种一点蔬菜,供病人和她自己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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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作为夫妻,一方久病的有几个能相依相偎到老?王五因为妻子的瘫痪,生了厌烦心理,在别人的授意下与其离婚。与杨金秀的同居,让他兴奋了一阵子,但,耐不住杨的絮叨,两个半路夫妻终于分道扬镳。走投无路的他回到了老家,回到了瘫痪原配妻子身边,当年他请的看护是女儿在出钱,他的回归让看护老太找到了辞工的理由。守着瘫痪原配,王五心烦意乱,在大嫂二嫂的教唆下,想出了让原配妻子饿死的计谋。好在女儿的归来,让即将饿死的原配妻子得以活命。这篇小说描写的很现实,反应出王五以及大嫂的自私。贫贱夫妻百事哀,曾经的美好与甜蜜都在平凡灰调的日子里消失殆尽。女儿的话很感人:这个世上有多少人能活出点生命的意义?有妈就有家,没妈哪来的家?来自生活的故事,整篇小说对人物刻画很到位,尤其王五这个人物,是生活中一些不知道感恩男人的形象浓缩,自私的让人心寒。老来伴就应该相互体贴,相互关照。佳作,推荐阅读!【编辑:阳媚】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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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阳媚        2017-11-13 20:40:16
  这篇小说的素材来自生活,像王五这样的男人在现实中还是有的,他的所作所为真的不应该,老来伴就是应该相互照顾,换做他瘫痪,妻子绝不会扔下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读完,心理很难受,这样的男人是人渣。从这点说明,友友的文章很成功。敬茶问好!期待佳作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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