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同他默默对视。
　　 这人是熟人，阿力本可以不必警惕。可阿力觉得这时的他在深夜里变得有点陌生，同白天见到的样子很不一致。
　　 “回去，跟着我干嘛？”那人低声训斥着。
　　 阿力报以几声咕噜。这声音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
　　 那人丢下一只肉包子：“吃吧，吃好了快走！”
　　 阿力闻了闻，不吃。
　　 那人迟疑了一会，终于提起脚边的一根钢管朝后山上走。
　　 阿力窜到他前面，似乎想拦住他。
　　 那人猛一脚踢来，阿力没料到他会动真格，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还是拦在他面前。那人显然动怒了，突然将钢管举过头顶，恶狠狠地朝阿力头上打来。阿力知道对方想和它彻底翻脸，便敏捷地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狂吠起来。那人慌张地拿着钢管跑了，阿力死死追着他不放，同时大声叫唤。值班室那儿传来脚步声，那人只得舍下钢管，悄然离开。阿力守着这钢管，不去追，也不再叫唤。值班人员赶到，见阿力呆呆地蹲在那儿，一只肉包子弃在一旁也不去理会，觉得蹊跷，笑着说：“阿力，这包子是哪来的，谁贿赂你了？”值班人员瞥见了躺在一旁的那截钢管，一下子明白了：
　　 “阿力，怎么近来退步了，只截下贼偷货，贼呢，放跑了？”
　　 阿力痛苦地叫了几声，转身慢慢走开了。
　　
　　 三
　　 从那以后，人们发觉，阿力总有点闷闷不乐，走路慢腾腾无精打睬的样子。白天，平时最爱玩的搅拌机旁也不去了，雀鸟叫得再欢，它也不再理睬，阴沉沉地独自蹲在围墙边，想心事。有人说，食也，性也，人之大欲也，狗儿大约也差不了多少吧。阿力现今不愁食，莫非在性事上起念头了？有好事者聚在一起，为阿力策划了一个方案，没过几天，一条母狗在几块半生不熟的肥肉诱惑下，来到了工地。
　　 那母狗天生就很漂亮，毛色纯白，油亮光洁。大家给它新取了个既美丽又符合性别的名字——阿凤。阿凤态度随和，不认生，见人就摇尾巴。见了阿力，就主动上前去亲近。可阿力似乎不感兴趣，出于礼貌，叫一声，算是给新来的同类打声招呼，以后就不理不睬了。
　　 阿凤好像很有一点怨言，时常表现出一种说不出口的苦衷。
　　 阿力仍在苦恼。
　　
　　 四
　　 宾馆的主体工程即将竣工，基建科任科长催着领导尽快请个专职门卫来。同时还推荐自家表弟，说他很可靠，就住在附近村子。不知是哪个快嘴，说阿力就是他们的最好门卫。工地总指挥听了也连连点头。这事就这么搁下了。任科长恨恨地咬牙，喘粗气，却也无话可说。
　　 过了几天，这里出现了一连串的怪事：食堂里的熟肉屡屡被盗，没留半点蛛丝马迹；大张家小女儿手指被狗咬，大人问她却又讲不清；李矮子家唯有的一只老母鸡，半个时辰没照面就不翼而飞，只留下一地鸡毛。经过分析，大家都说是阿凤所为，理由是阿凤未来之前，从没发生过这类怪事。可任科长却说，阿凤性情温和，决不可能，倒是阿力嫌疑最大。因为阿力是野种，粗野惯了，改不了脾性。
　　 这天中午，阿力与阿凤不知为什么事厮打起来。任科长老远赶来，操起地上一根钢管，瞄准阿力的头颅劈将下去。阿力闪身躲开，钢管落在阿凤的屁股上。阿凤慌急之中反身一口，在任科长的小腿肚上钉了四个小血洞。任科长哇哇直叫，阿力和阿凤双双逃离现场。任科长仍跛着脚到处追打着阿力。阿力惨叫着，四处躲逃。
　　 阿力的哀号声在工地四周响了三天三夜，以后就消失了。
　　 阿凤因祸得福，赖在工地，一天到晚睡足了吃，吃饱了到处拉屎，夜里就发骚劲，同一帮野狗疯闹。真真假假地报警，闹得值夜班的人员直抱怨。看来这个尚未完工的工地没个专职门卫确实不行了。
　　 没隔半月，任科长表弟果然上任了。
　　
　　 五
　　 从那以后，阿力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在人们的视野里永远消失了。当人们想念阿力的时候，最是在基建工地连连失窃之后……
　　 我写这篇短文，是希望有知道阿力下落者烦请通知一声，我们这里很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