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舒小华又跑去混饭吃了，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不会随礼的。
　　 王二狗结婚，舒小华成了主角，大家连新娘都不看，都围着舒小华听他讲，关于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的事情。
　　 “舒小华，你最近又在捣鼓啥呢？”围观者好奇地问。“我刚搞到一盆兰花。”舒小华趴在桌子上，样子得意，他朝碗里倒了一碗白酒，“我还坐轿车了呢！就是前些天来的那辆，开这种车的都是大人物。”然后他又把酒全倒进了嘴里。众人都听痴了，围着他的圈子又缩小了一圈：“你给俺们说说，你那兰花长啥样？”
　　 按现在的说法，他算得上是一位园艺大师，但是在那个时候，舒小华却成了大人们用来告诫小孩的一个不折不扣的二流子：“你以后要是没出息，也要变成舒小华这样的人！”村子里几乎每一个小孩都曾经历过这样的恐吓。
　　 王二狗也是这样被他妈吓大的，他妈拿舒小华告诫他。以前他看见舒小华还总叫叔叔，但是她妈拿舒小华吓他之后，二狗就不再尊重舒小华了，他成了最先叫舒小华大名的小孩。
　　 “小华。你最近捣鼓啥呢？”二狗学起大人们的样子来，活像一个得了侏儒病的30岁大人。“操你他妈，劳资干啥要你管？滚一边去！”舒小华对小孩可没有对大人们那种讨好的态度。他是十分讨厌那些小孩的。二狗惺惺地跑掉了，跑出老远才开始大声喊：“舒小华，我操你妈！”
　　 舒小华极爱花花草草，因此人们总是能在野外看见他。他拿着着一把小锄头，手里提着一个尼龙袋，袋子总是装得满满的。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有人说是兰花，有人说是树根。但是王二狗不信，直到有一天，他趁舒小华去屙屎的当儿，打开了那个麻袋，他看见里面居然是一条死蛇，还有一只死耗子！
　　 从那天起，二狗彻底远离了舒小华。因为他每次在村口看见舒小华的时候，就会想到袋子里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反胃呕吐。二狗他妈以为是自己的教育起到了作用，舒小华的名字就被她用得更频繁了：“不去上学，你是不是想变成舒小华那种人？不去做饭，你是不是想变成舒小华？”没有人能理解二狗的伤悲，除了他自己。
　　 没有人能理解舒小华的伤悲，特别是在那样寒冷的一个冬天，赖在二狗家白吃白喝整整一个星期之后，他被主人无情地扫地出门了。冬天是啥也干不了的，即使是舒小华有翻天的本事，那也只是他年轻的时候。现在他已经是瘸腿，再干那档子事，他不敢想象会不会被抓住再弄丢一条腿。他怕了，舒小华老了。
　　 一位老人，特别是像舒小华一样孤苦无依的老人，孤独地面对死亡，没有人知道他会想到什么。全村人都知道舒小华死了，但是只有王二狗知道他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