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赏析】火车两端,无法逾越的距离 ——观《周渔的火车》有感
精短且具有诗意化的对白,画里画外呈现出朴素低调的原始美,错综杂碎频频切换的镜头,交织在低沉且暗暗忧伤的配乐中,充盈着暧昧的气息,很唯美,好似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出现的景致,飘渺,朦胧。
长久以来都深受文艺影片的影响,对它有着无法言喻的特殊情结,这种感觉潜移默化,深入内心。《周渔的火车》,从第一个镜头到最后,至始至终,我都把它定格在文艺影片的领域内。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最世俗的爱情故事。
无论是在爱情或是生活的背面,都藏有一片远远超越世俗深不可测的渊谷。
周渔,一个瓷器画家,她是美的,犹如瓷器般灵动和雅致,在她的生命里,一开始便注入了与众不同并难以言喻的非凡气质。她爱上了一个只生活在属于自己的诗意乌托邦世界的诗人,陈清,他身上具备了诗人共有的特征:懦弱、偏爱虚幻、理想化、远离现实。他与现实世界背道而驰,努力地不让自己跌入世俗的窠臼中,只希望活在自己的仙湖中。
爱上了,便毫无保留,是无法戒掉的毒。爱情萌生在他们之间,仿佛极其自然而恰如其分。周渔偏执于这场爱情中,不断往返于火车的两端,追逐着幸福的终点,乐此不疲。一个女人仿佛只要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在瞬间便能够拥有磅礴的毅力与强大的内心。
“爱人就是你的一面镜子,他会让你更加看清自己”。我们一直隐晦了对自身的迷恋与深爱,这种爱如同血液,看不见,摸不着,却遍及全身。每个人与自身日夜相伴,处处牵扯,才会忽视自身的存在,往往我们需要找到一面镜子,反射出另一个具体的自己。在陈清身上,周渔强烈地感受到自身清晰的存在,看到了那个一直渴望和向往的自己,她是想象之外的一种延伸,是一种令人遏制不住的惊喜。
三毛曾说:火车具备了流浪者漂泊天涯的蕴味。它似乎暗含着一种不断探索和游走的生命形态,隐喻了一种透过世俗人生直抵生命内核的自我意识。而极端生活与认识现实需要极大的勇气,它往往需要人们背负常人无法背负的精神重荷,徘徊并挣扎在这二者的冲突与矛盾中,最终找到出口,即灵魂与精神的出路。
周渔对陈清的执恋与痴迷,不仅仅是他自身隐晦的魅力与特性,更是周渔对自我臆想世界的一场单恋,即使到最后被证明这只是一场无疾而终而无能为力的执恋,她仍然义无反顾。
面对如此强有力和绝对的爱情,陈清唯有一个念头:逃离。他爱周渔吗?或许吧。只是周渔给他的爱过于沉重,他感到力不从心,无法给予周渔同样沉重的爱,陈清爱仙湖胜过爱周渔,爱情过于脆弱,无法过渡到陈清的精神世界里。于是,彼此的爱出现偏差,继续在一起也许成了一种勉强的形式。诗人,从来都不会活在真实的生活中,他们离群索居,永远栖息在被冠名为精神和唯心主义的世界里。这或许契合了昆德拉“生活在别处”以及海格尔“诗意地栖息”两种理念。褪去现实的外套,沉溺于极端的若有若无中。
然而,只要我们还活着,依旧强调的是活着本身比什么都重要。“活在真实里”,这是卡夫卡在日记本中写到的一句话。影片中的张强,是现实生活的依托,他沉着笃定,看待事物极其理性,有着清醒的意识。是世俗中标准男人的象征。他与周渔之间,始终隔着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因此,张强可以为周渔在琐碎生活中排忧解难,满足周渔对肉身的欲望,却走不进她的内心世界。张强扮演着周渔身边可有可无的角色,即使没有张强,也会有另外如他一样的世俗男人出现。即使再深爱,他也只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如烟雾,散了也便不复存在。在火车上,张强固执的要买下周渔手中的瓷器碗,而周渔宁愿将它砸碎都不愿拱手卖给张强。这就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境地,宁为破碎在精神世界,不愿保全于世俗生活中。
周渔把精神世界作为终极追寻的目标,于是现实生活便黯然失色,生死也退到次要的位置上。“一个真实的创作者,在自己的作品里,投影的不仅仅是自我,也许只是他企望中的世界,即使只是幻觉”。一个作家评论到。这或许《周渔的火车》最终要表达的一种思想。
“每个人依旧只能活在被许可的范围内自身自灭”。影片的结尾,周渔离开了张强,也没有和陈清在一起,而是以死亡的方式告别了这场没有尽头又盛大的追逐,只剩角落里那一片瓷器碎片。
张强说:我真羡慕陈清。
阿秀说:我真羡慕周渔。
“心里有就有,心里没有就是真的没有了”。或许情到深处,才会有如此悲伤的语言。
每个人都囿在世界设定的局限里,仿佛是无形的监狱。我们的肉身永远无法走出这没有出口的地牢。唯有内心的不断修炼与自持,才能获得精神上的救赎,找寻到尘世的上帝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