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实力派写手】角落(随笔)
在拯救生命的过程中,我把心里那最初的颤栗留在了纸上。或确切一点说,这些东西都是随着那颤栗顺势“颠”出来的。而待这种动荡稳定下来以后,生命已进到了平和恬静的状态。我并未因人类文化或艺术上的怪癖去延长这种颤栗,以演绎成能留住人们注意力和目光的东西(一个故事、一个寓言或一套思想体系)。我把能量用在了拯救生命上。外在的完善带来的往往是内在的损耗,那和拯救生命的初衷是相反的。
最近我读了奥修的一些书,发现他把光完全释放了出来,造成所有作为智慧的背景的东西的完全的曝光,使藏身于禁忌的智者无处可逃,并羞愧满面。所有的智者都会恨他的。他悟了,但他并未身体力行。他用喋喋不休的演讲所印成的洋洋六百卷书,把智慧变成了废纸。也表明了他对世界的完全的不相信和想证明什么的急切的心情。说明他并不坦荡,心很焦虑。所以他只活了五十多岁。
托尔斯泰说:“不是为了发亮,而是为了纯洁自己”,我想这方向是对的(向内)。你自己彻底纯洁之后,自然会发亮。节制也就是抑制住发亮的念头,以纯洁自己。所有伟大的作品都不是发亮的结果,而是满后溢出来的。
郑板桥老年曾为他画的一块丑陋的大石头题过一首诗,后两句是:而今老去心知意,只向精神淡处求(郑板桥《墨石图画诗)。所谓的“知意”,也就是说他彻底的悟了,他把生命投入了“淡处”。“淡处”也就是禁忌处,也就是生命的阔海。
朋友李冬要去天津上学,我们组织了一个送别聚会。回去后李冬来电话说她总感觉不应该走。她起了留恋心——对一些朋友和这个她早已熟悉的城市(回到屋后,她确实被自己羁绊住了)。我说“该走就走吧。”在平静的时候决定的事,在狂热的时候不要去否定它。狂热的是短视的、盲目的。虽然某些选择是痛苦的,却是生的选择,痛苦永远是对的。当浮士德说:“停下来吧,这一切真美丽。”他就死去了。很多不知节制者,无数次重复着浮士德的这种象征。无数次的使自己死去。不要逗留,应保持一种超然的态度,过而既走。
朋友走了,到了天津,在陌生的世界里成了一个角落,以此长出新的东西来发展自己。
张承志在谈到冈林信康的时候说:“在一种真正的角落里,艺术在不断的新生着。”我深信这一点。他躲到西海固的时候证实了这一点,我在山上放羊的时候也明白了这一点。但在喧闹的市场、广场或挤满了人的聚会上呢,艺术还能不断的新生吗?张承志说,艺术在于规避。我说,生命在于节制。
生命的路是在节制中给你让出来的。你躲避的东西越多,心里蕴蓄的东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