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有奖金”征文】景德镇石雕文化古村—箭塘(散文)
一
当人们穿越景德镇这座江南的青石古镇,来到琳琅满目的陶瓷市场时,似乎对这个古镇身边的石桥、石亭、石牌楼及石屋不屑一顾,遂陶然于这些泥火共生的艺术之品——瓷器。如果你足够细心,就会在黄瓜洲、太白圆、西瓜洲、韭菜园、李施渡、东门头、青石街等地,在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亭榭的石栏、民宅的石磉、石枋、石门等处发现,如果没有这些石雕艺术品妆饰的景德镇,你一定会感到乏味的。自古以来,石溪古渡箭塘人在景德镇的临水码头及店铺,出售各类青石料、青石雕。他们依水而居,往来于景德镇与石溪古渡口之间,因此这些地方,自然成了石溪古渡箭塘人的主要活动区域。据石溪古渡庐田村的张米贵老人介绍,清末的石溪古渡箭塘石场主曹氏之墓就在韭菜园垦殖场的附近。
石溪古渡箭塘,一直不为人所熟知,至“西河研究会”成立后,我以一个本地区人的目光审视了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石屋。
石屋住居着吴氏老人,通过他的介介绍,我对石屋及石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他说,石屋及石屋遗址遍布箭塘的各个山头,尤以金家庵和庵堂坞为最。并说,箭塘现有的居民大部分为明清以来,石主及石工的后人,有吴、涂、程、曹等姓氏。
在考察中得知,石溪古渡箭塘青石,质地坚硬耐碾压,是碾石、碓石、桥梁、路面石的上等石料。虽经百年铁轮的碾压依然如故,虽经四季风雨的侵蚀,但所刻纹饰及碑文依旧如新。
景德镇与徽州有古道相连,景德镇的民居建筑风格,深受徽州文化的影响,是徽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景德镇箭塘石雕与徽州砖雕一样,在古建筑史上有着光辉灿烂的一页。石质较之砖质,质地更硬,制作起来难度更大,开采环境更为恶劣。据箭塘吴氏老人介绍,当年因坍塌的石堆里仍然有石工的尸骸未取出。
一个地区的文明与其所处的水系是密不可分的,石溪渡与箭塘都是古庐田村的一部分。对古庐田盛况的描绘,有雍正时期的浮梁知县张景苍《过上庐田》诗二首为证。
其一
山水清幽景物妍,耳根眼底费周旋;
鸟声断处溪声续,更有松杉青到天。
其二
竹扉花径总相连,处处人家近水边;
行过西郊数十里,溪山最胜上庐田。
像箭塘石屋一样,“庐田三千烟”知道的人还有多少呢?
西河人有一句俗话,“木匠家中无板凳”,这句话同样也可以理解为西河人的淡薄。有与没有都一样,一切都在变异的发展中谋取私利而枉顾本真的文化存在,以至于西河之魂游离于外。像易腐蚀的木质桥一样,西河人感觉甚好,熟不知西河人因谋求“实惠”,以精湛的艺术品换取低微的劳动价值时,石质桥则成为“异地”的一处风景!
景德镇西河石溪古渡箭塘石雕,创作出了具有一定空间的可视、可触的艺术形象。在包罗万象的艺术形式中,有哪一种能比石雕更古老?有哪一种艺术形式能与这些作品更为人们所喜闻乐见、万古不衰呢?
走进西河的每个村庄,问及青石便能唤起人们的记忆,而记忆中最单纯的文字符号,就是“石溪渡”与“箭塘”。感谢人们还记得,记得石溪古渡曾有过的辉煌!
二
石雕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距今一二十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中期,从那时起,石雕一直沿用至今。石溪古渡箭塘石雕应不晚于唐中期。浮梁红塔石狮,时跨北宋、南宋,是由石溪古渡口水运至浮梁古城的,说明此期的石溪渡石雕技术已相当纯熟了,于是就很难否定佛印、苏东坡、黄庭坚三贤来过石溪古渡。细节随时光隐去,古城石狮却深深地印在石溪渡人的脑海里。八十多岁的余松水老人,每每谈及此事时,声音似乎提高了八度。他是否为石溪古渡的石雕历史被世人所遗忘而感到担忧呢?
现在的石溪渡人有几位在当地的林场任职,他们走遍了浮梁境内的山山水水,发现了西河上游记录最早的永乐时期的碑刻。永乐时期的景德镇青花瓷工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因而西河无论窑柴与青石材的供应量也应该是前所未有的。
在西河流域保存完好的宗庙石雕艺术品中,手法圆润而细腻,纹式流畅而洒脱,充分体现了石溪古渡箭塘人的聪明与才智。这些明清时期的西河古建筑深受徽州文化的影响,景德镇石溪古渡箭塘石雕,在其徽派艺术领域中占有一席之地。其种类有上百种之多,包括栏杆、凉亭、牌坊、门套、旗鼓、旗杆石、石凳、墓碑、碾具等等,雕刻内容主要有人物、龙凤、花鸟、山水、走兽各异。这些龙亭龙柱、琼楼玉阁,即富古老,又有典雅明快之风。
景德镇石溪古渡箭塘青石材,除了石塔、石桥、石坊、石亭、石墓件,也广泛地应用于建筑构件和建筑装饰上,大体可分为四类。
一是作为建筑构件的门框、栏板、台阶、抱鼓石、柱础、梁枋、天井、井圈等;二是作为建筑物的附属体的石碑、石狮、石华表等;三是作为建筑物中的陈设,如石香炉、石五供、石花盆、石池等;四是生活用石具,如石磨、石碾、石碓等。
景德镇石溪古渡箭塘石雕与其它雕制品一样,有浮雕、圆雕、沉雕、镂雕、透雕等雕塑手法,这与景德镇瓷器的雕塑品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1.浮雕。图像浮凸于石面而称浮雕,又根据脱面的深浅程度不同,又分为浅浮雕与高浮雕。
2.圆雕。是以单体存在的造型艺术品,石料的每个面都要求进行加工,工艺以镂空技法和精细剁斧见长,但也有多块石料组合而成的。
3.线雕。石料经平面加工抛光后,描摹图案与文字,然后依图依字刻上线条,并以线条粗细来表现作品的立体感。文字碑多以此法,又有单刀与双刀之分。
4.镂雕。镂雕是圆雕中发展出来的一种技法。古代石匠常常雕刻口含石珠的龙,龙珠剥离于原石料,比龙口大,于龙口中滚动而不滑出。
5.透雕。在雕刻的作品中,保留凸出的物像部分,而将背面进行局部镂空。
尽管制品种类繁多,分类方法复杂,但其在石料工序中,一般可分为:石料选择、模型制作、坏料成型、制品成型、局部雕刻、抛光清洗等,又可归纳为“捏”、“镂”、“剔”、“雕”四个过程。
1.“捏”,就是打坯样,也是创作设计的过程。先画草图或先捏泥坯。
2.“镂”,就是根据所绘线条或图形先挖掉内部无用的石料。
3.“剔”,又称“摘”,就是按图形剔去外部多余的石料。
4.“雕”,就是最后进行仔细的琢剁,使雕件成型。
这些精雕细琢之器,西河保留下来的极少,高大豪华的如石狮、牌楼也在文革中消失。三龙古街王家祠堂的石狮切割成了小块,制成了一文不值的石磨。三龙古街的牌楼石做了桥墩,哭泣在西河的流水之中;三龙的“仁寿桥”杂草疯长,在秋风中哀号;西水村的洪氏牌楼石,横七竖八的卧在小池旁;曾经是西水人引以为豪的刻有“洪文珊之妻汪氏坊”的牌楼石,也遭受几十年的践踏。在操村有一块塔式石罩,也是独一无二的,与操村凌云阁的木雕佛像一样遭受残暴的虐待,终至或燃或腐而为灰泥。
还有石书雕刻,有纪念碑、记事碑、寺庙碑、殿宇碑、陵墓碑等多种。通常碑体上刻以文字,或伴刻纹饰。石书以石代纸,以镌刻代笔写。集历代书法名家之楷、行、草、篆、隶、魏各体之大成。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三龙镇盘溪村宋太子中允王仲舒公祠古迹中的《宋故金华县君朱氏墓名》,其研究与收藏价值很高。
石雕文化艺术综合性极高,因其特殊性,被雕刻或设计者贼予了灵魂,表达了艺术家的审美情趣。
三
初去箭塘时,冒失地把车开进了石屋的院内,引起了石屋女主人吴婶的反感。见七十多岁的老人家有些抵触的情绪,我向她说明了来意。老人家转怒为喜,客气地把我们让入屋中。由于夏季高温,山中不便于行走,没有去采石现场。一行人面对古老的石屋唏嘘不已,留下了珍贵的合影。
藤蔓爬上了石屋墙,与片石趣生一幅天然的美图。沟壑漾漾,溪水成行,愰如隔世,去繁华甚远。一行人把惊喜写在脸上,箭塘以无法想象的美,摄入了每个人的眼目,震撼着每个人的心魄!
可能没有再合适的词能表达对“箭塘石屋”的喜爱了。记得陈金海说:“我注意浮梁青石有些年头了,初以为自安微来,不是的。这次让我大开眼界了,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震撼,太震撼了!”
这些古老的石屋是内地少有的,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而弃于谷中的石屋遗址可能更早吧。浓烈的异样风情,像石屋透露出来的芳香,在返程的途中依然随西河的水,飞驰远方……
再去已是秋了,秋还是欢喜的秋,如一行省级作家的容颜,也是“震撼”一词,把他们引入这个鲜为人知的世外箭塘。
作家用心去感受,用文字去记录,于无有处细细地去倾听、去触摸,因为那些痕迹就足以激发他们的热情。
一行人里,杨昔文最为动情了,他把每一个箭塘的角落都摄入影像之中。李政群不是个容易引起共鸣的人,在他《关于西河》一文中是颇感自责的。他初来西河,把西河的山山水水褶皱成苍穹,一个发自内心的呐喊,“西河,你一定很古老;西河,你一定在期待……”
杨昔文的《西河,一路向南达昌江》,更是行云流水,把古西河的深深浅浅、浓浓淡淡泼墨成一幅三十三里画卷……
再见时,箭塘石屋的吴氏石屋被拆了,被拆成了一堆伤心的石瓦。仿佛把来的人给拆了,把来的人骨头给拆了,也把西河的心给揉碎了……
以灯小似豆为诗为趣的人们,可知寂寞已成歌,可是等待了几百年啊!老人显得很烦燥,仿佛在控诉、在流泪!试问,他的不舍有谁比得了呢?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栋二百多年的石屋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不在风雨中坍塌,却废于西河自己人的手中……
这些石屋,是青石石雕工艺之魂的栖息之地,是二百多年来以及更远年代石场工人所搭建的住处与加工场所。它是西河人为之荣耀且史诗一般的建筑,在这里可以看到石与灵魂的碰撞下燃起的一束束永不磨灭的西河之星!
当你抚摸红塔的狮子、迈步东门头的石巷、凝视那门庭高大的石枋时,你会在心里画出斗大的惊叹符号;每一帧石雕工艺之品,震撼着你的心魂!
静静地想一想,每个景德镇人应为西河做点什么,那远逝的西河魂,能否触动你的心、你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