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会种地算不算一种素质(随笔)
北京大学某年自助招生面试题曰:农村的孩子会种地,城里的孩子会画画,前者是否也是一种素质?
庄稼人都知道:种地和会种地,是两码事儿。
种地也算一种素质?别搞笑了!笔者乡居多年,曾躬耕于野,虽然农耕文明源远流长,但仍觉得种地是世上最简单的工作之一。蜜蜂酿蜜,蜘蛛织网,老鼠打洞,农民种地,都是天经地义,本能使然,否则咋活?瘪着肚皮玩高雅,不是疯子就傻子!且慢,傻子也种地,敝村的赵大傻就是证明。人民公社时代,生产队长在被窝里一拉麻绳,大槐树上的破钟就当当当地敲碎小村的沉梦,男女社员悉数从村口鱼贯而出。干啥去?种地!其中并非都是种田能手,计有赵大傻,钱二楞,孙三晕,李四浑等缺脑少筋者,但并无碍生产大局,因为种地如拉屎撒尿一样,是农民的求生本能。在中国,如果一个人在其他行业实在混不下去了,均可以潇洒地拍拍屁股:走,回家种地去!可见种地乃人生之下下策,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说种地也算一种素质,那么八亿农民岂不都是有素质的人?痛心疾首地高喊“提高国民素质”的人,岂不是吃饱撑的?有素质的人可以去种地,但种地的未必都有素质。当年诸葛亮居南阳而躬耕南亩,只是作作秀而已,其饱学广识,风雅俊逸,并非扛把锄头就能掩饰。刘玄德如果只是想吃烤地瓜,绝不会三顾茅庐去请卧龙先生的。
综上所述,种地不算一种素质。
不过,“会种地”算不算一种素质,倒是值得商榷。问题就出在这个“会”字上。一粒米的产出,其艰辛不亚于河蚌孕育一颗珍珠。从选种播种到脱粒入仓,其工序之繁杂,据说比景泰蓝的制作还多三道。会种地,是一个农民倾其一生积累的知识和经验,就像陈景润一辈子搞了一个哥德巴赫猜想,不算一种素质还不冤死?当年我大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自恃喝过几瓶墨水,素质在赵大傻们之上,也学了一把彭老总,搞了三分试验田,精耕细作,像造反派对待牛鬼蛇神那样上心,结果“卫星”没放出,只收了一地雄心壮志。因为不懂农时,下种时已过节气,青苗虽坚强破土,终于没抵挡住肆虐的朔风而夭折。就这样,在种地方面,我大哥被我无情地划入无素质之列。说到青苗,我倒想起乡里流传甚广的一则笑话。说一位文化素质令我大哥也望尘莫及的知识分子,自打城里来到乡下,一下车就被满眼碧绿的麦苗雷倒了,乘兴口占一绝,其中有云:春风十里过江南,韭菜无垠漫天边。少顷,见老农赶车,车载如山的玉米秸,只是这拉车的牲畜似马非马,似驴非驴,不知何方怪物。于是知识分子摸出笔记本,记见闻如是:至村头,见一农人赶车,动物拉着植物。不识韭菜与骡子,被视为无知,贻笑大方。那么能辨得棉花株与红薯苗,高粱秆与玉米秸,青蒜与大葱,算不算一种知识,一种素质呢?我看要算!否则招人耻笑,笑啥?笑你没素质呗!
笔者才疏学浅,但喜欢装酷。青灯黄卷,红袖添香,要的就是个味!某夜翻阅文献,呜呼呀!纵观历史,我国古代重要的科技文献,农学著作可谓独领风骚!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明末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对农事叙述详尽,系统全面,许多项目,比西方早若干年。也就是说,咱喝上小米粥,穿上麻布衣的时候,西方人还在光着腚漫山遍野地撵兔子,这点国人一直引以为豪。不知老贾老徐等会种地的人算不算有素质的人?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基本是一部农业文明史,一切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如果说会种地不算一种素质,岂不是数典忘祖?
高官名流,豪门望族,明星大腕,超女酷男,谁能勒住脖子不吃饭?民以食为天呀,战争皆因填饱一副皮囊而起。因此笔者郑重提议种粮大户应该得诺贝尔和平奖。说到这该死的诺贝尔奖,干嘛不在挪威的森林里悄悄地颁奖,而非得炒得满世界都知道呢?害得我们每年都得搬出几位老态龙钟的名人安慰一下国人。不过我倒真觉得有位中国籍的科学家实在应该获此殊荣,那就是袁隆平。瑞典皇家科学院的那些老头们大概没挨过饿,所以对袁隆平的伟大贡献感受不深。我见过麦黄时节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张着大嘴,仿佛一个无底洞,让人心生恐怖。如果十几亿人都大口洞开,嗷嗷待哺,那阵势,会不会把世界吓瘫?所以有必要把瑞典皇家科学院的老头们弄到索马里或阿富汗,让他们尝尝食不果腹的滋味,也许这样,我们的袁隆平就有希望获得诺贝尔奖了。
有这么几个素质顶高的老头儿,蜗在中国的顶级大学里,琢磨着现在很多孩子可能已经四季不明,五谷不分了,于是出了一道题:农村的孩子会种地,城里的孩子会画画,前者是否也是一种素质?这题够绝的,一准把孩子们问懵了。其实这几个老头儿都种过地,并且种得都不错,种出了感情,才憋不住问了这样一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