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念】杀年猪的童年(散文)
随着雪花飞舞在高山的堆积,预示着新年的即将到来。这段时间,小镇里灌香肠的几家铺子已经陆续兴旺起来,前来灌香肠的居民们络绎不绝,惹得妻子心里痒痒的,老是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催我请假回家把预订在农户家里的一头年猪早点宰杀。
或许是多年没有亲临杀年猪的氛围,或许是妻子唠叨的感化,上周星期六我早早起床,驱车十多公里来到锣鼓村二社李大姐家。在此等候多时的宋大哥的一声吆喝下,一头三百多斤重的肥猪从猪圈里被赶了出来,顿时农家小院里响起一阵猪嚎。随着宋大哥和几个帮忙乡亲的忙碌,让我的眼睛成为了专用摄像头,环环紧扣的过程一一传输入脑海,储存在大脑的器官里。不知道为何,亲临了杀年猪的现场,吃了中午在农家煮的刨汤肉,可就是没有老家远去的年味浓烈,也没有那时欢闹的场面。这些天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遥远的时光,童年杀年猪的情景便清晰起来。
记得那些年的腊月,杀年猪的那天早上我和弟弟妹妹跟着父母很早就起床。母亲把煮猪食的铁锅刷洗干净,父亲从小河里挑回水倒进大铁锅里,母亲在灶前坐着,一边添柴烧着水,一边刮着洋芋,等着杀年猪师傅的到来。
天刚麻麻亮,住在一队的杀猪师傅就来到我家,我高兴地跑到二叔、幺叔家吆喝,叫他们到我家帮忙拉猪。等我把两个叔爷请来时,父亲已经把杀猪的木板凳、摆猪肉的案板都收拾得妥妥当当。母亲又吩咐我到菜园子里扯些蒜苗、萝卜和白菜回来,她就一边洗净萝卜和白菜,然后用刀把萝卜切成坨坨,把白菜切成丝丝,等着年猪杀后做菜,让大家一起欢欢喜喜吃杀猪饭。
水烧烫了,装满在大铁锅里的沸水起着雾,坐在小板凳上负责烧火的妹妹就叫小弟喊来父亲,父亲则喊来杀猪师傅试水温。只要杀猪师傅的手在起雾的开水里搅两下,觉得水温度合适了,旁边的二叔、幺叔就提着桶舀上沸水倒进大木桶里。这时候,肥猪从圈里被父亲赶了出来,杀猪师傅和二叔、幺叔便拉着猪的耳朵、猪脚、尾巴一齐向前推拉,往准备好的木板凳上按。此刻,尖厉的猪吼声传出院子,穿着花棉袄的堂妹们欢欢喜喜便跑来看热闹,躲在四五米远的墙角捂着耳朵,我和堂弟们胆子大,就靠近看长辈们用劲按着肥猪,肥猪在长辈们手下声嘶力竭拼命地挣扎。随着杀猪师傅将刀子捅进猪体内,鲜红的血便喷涌出来,接血的母亲边用盆接边用筷子不停地搅,听说是把鲜血中的血泡子搅散,这样煮后的血才能成型,不易煮烂,吃起来鲜嫩。
猪杀了,杀猪师傅用刀在猪脚处划开一道寸来宽的口子,再用一根三尺來长的专用铁棍插进口子内,将铁棍用力插向前脚和耳根处,然后用嘴向猪体内吹气,直到猪体达到膨胀硬度,将划开的口子处系牢不泄气。随后,杀猪师傅和父亲、二叔、幺叔合力将吹胀的肥猪抬到大圆木桶里,用水瓢舀上滚烫的开水快速浇在猪体上,烫一会儿就用刨刀刮毛,半个小时就将猪毛刮得干干净净。而后,几个人合力将干净的肥猪挂在李子树枝上,脚朝上,头朝下,再用刨刀刮去猪身上的散毛和污垢,便开始剖腹。剖腹的场面有些血腥,堂妹们都不敢看,躲在十多米远的田坎边瞭望。我那时胆子比她们大,还不时地去摸摸大肠和小肠,有时小肠断裂粪便飞到脸上,就用手在脸上一抹,抹得脸上就像一个山花猫,把二叔和幺叔逗得哈哈大笑。半个小时后,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肠和小肠挂在了树枝上,分成两半的猪边肉被扛到了准备好的案板上。这下,杀猪师傅首先选择上好部位的二刀肉、倒挂肉切了下来,让主厨的母亲及时做菜。随后,又三下五除二将边肉切成大小不均的小肉块,被杀猪师傅扔到旁边放着的大箩筐里。
这时暖融融的土屋里,菜板上摆了一堆堆母亲切细了的鲜瘦肉、鲜排骨、鲜猪肝,洗干净的铁锅里放了比平时多出几倍的菜油,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母亲把上好的瘦肉,肥肉,猪肝一样一样炒好,在案板上摆满了一大片,冒着热气的香味诱惑着我的味蕾;还有连着瘦肉的大骨头,早已在大罐子里放了花椒、香料、生姜正在旺火炖煮,不大会工夫儿,满屋子就飘散着年猪肉的浓香了。母亲随时掌控着炖骨头的火候,大火开后要小火慢慢炖,这样,炖熟的骨肉才分离又好吃,汤好喝。
此间,当大罐子内的骨头炖得差不多了,母亲便将切好的萝卜倒入罐子内,萝卜炖的时间不长,约十多分钟后,伴着年猪肉特有香气和萝卜的味道就充斥了屋里院外,惹得大人孩子忍不住多吸几口香香的空气。
赶来帮忙的二婶也没闲着,她将母亲炒好的酸辣子猪肝、白菜炒瘦肉、面辣子炒肥肉、剔骨肉各装了满满两大盘子,分别放在两张四方大桌子上,那浓浓的肉香惹得我馋虫翻搅,口水直流!二婶见我馋得直打转,就悄悄塞了一块剔骨肉在我嘴里,嘿,真香,真解馋!
罐子里的大骨连瘦肉炖好了,洋芋饭也煮好了。母亲用大汤盆盛了满满两盆大骨连肉炖萝卜,一桌一盆,在桌子中间冒着热气。这时候,人也坐齐了,父亲端着酒便开席了!
父亲陪着杀猪师傅和爷爷、叔叔们坐在一桌,一边品着红苕酒,一边吃着喷香的猪肉,说些这家那家的大凡小事,叙叙一年来的辛苦,摆摆一年来的收成,声音越来越大,脸庞越来越红!
另一桌,大多是自家奶奶、婶婶和堂弟堂妹们,我们也吃得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奶奶婶婶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夸赞:“这年猪肉,就是这么香啊!尤其是大骨连肉炖萝卜,还有酸辣猪肝没有一样不可口!”我上桌就抢先猛吃,吃饱了就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灶火旁边,舀一碗大骨萝卜汤,咕噜噜,咕噜噜,津津有味的喝着。那刻,菜香肉香缭绕满屋,吃得我肚饱敞怀满脸热汗,别提有多满足了!
杀猪那天最累的人就是母亲了,送走了客人,坐在灶火旁草草吃上几口饭菜,还得忙碌下午灌香肠,又要准备晚上请平时关系不错的相邻来吃杀猪饭。这一天的忙碌,是一年来的欢欣祥和、邻里亲友间的真情互助,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亲临感受了杀年猪的过程,妻子已经灌好了香肠,我却没有召唤回童年那种欢愉的氛围。我想,一定是环境的优越,生活的富足,每天都在过着一样的生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