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雪】充满神性的雪(征文·随笔) ——读纷飞的雪散文《孤独的和声》
一部文学作品的价值和意义,至少应该从其思想性、艺术性、文学性这三个方面判断,因为当文学作品具有了这三个方面的新颖特征后,就能够在文学领域的高地上尽展自身的魅力,同时也可以促进其它艺术门类产生互为影响的裂变式反应,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作为一般普通作者,在通往文学高地的途中不仅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还需要一定的天赋,需要相当的审美意识,最重要的还需要有发自心底的良知,有回答时代提出的诸多问题的勇气。
当我读到纷飞的雪《孤独的和声》这篇散文,产生了一点随想,试图以此窥探一下作者在创作实践中,潜藏的自体本能情感冲动及其来源,以及作品本身的价值意义,作品创作思路的多向度来源及其指向特征,还有其精神层面和内心深处的人格特质,这一切都可能包含在作者的这篇散文中。今天我就特别到作者这篇散文作品的深处,来一次文本解构旅程,用于揭示其文学创作的初心。
首先,我们从其作品的思想性寻找最初的精神脉络。
每一篇文学作品,其思想性是首要的,否则将失去作品的灵魂。我们在纷飞的雪《孤独的和声》里发现,这篇散文里迷漫着一种对旧时光的怀念和寻找,这种人类本能的生活情感价值的取向,就是千百年来人类从过往的岁月时光里,培育理想精神成长的特殊经验。这种经验的具体意义就是企图让随着时代快速奔走的灵魂,放慢脚步,重新审视一下人类成长的初心是否迷失。《孤独的和声》这篇散文其思想性的发端就源于此。
《孤独的和声》这篇散文的思想性是隐藏在对所有细节的描述中,由此营造出浅浅淡淡的忧思时空,这种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忧思制造了情境对比和情感冲突,在仿佛不经意的描述中,让读者的心进入了一种深刻的假想状态。掩卷沉思后的可能性,就是会参与到作者的思考和忧伤之中,从而完成了作品的思想性塑造,即:我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这篇文章的立意是对生活细节的情感回访,是对生命过程中发生的感悟进行思想拷问。在这个过程中作者发现,身边许多事物的发展和具体物象变化的体会,在心灵深处是很难找到共鸣者。人类的情感世界确实很微妙,看起来似乎相通,但在隐秘的底层,它只属于当下自己的内心深处。因此本文的精神命题就是《孤独的和声》。
《孤独的和声》结构复杂,叙事要点前后照应,虚实并行;所塑造的情感意象深邃、莫测;幽情随景、物化而生;意象多层、散思广远。这篇文章的结构是先虚后实,先感性后理性,用智利诗人聂鲁达的一首情歌,“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在精神上预先给全篇立起一个诗意的心绪怅想,将一种窒息般的疼先打入读者的身体,让读者的思绪静下来,再静下来,直到感到一种寂静的痛压在心头。
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这首情歌,给与了《孤独的和声》全方位的深沉挚爱、无声的痛。
在接下来的情感对接中,作者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范畴,即“步入中年后的大部分时间,我成了一个活在往事里的人。仿佛前半生的光阴都遗落在了一拨拨的往事里。”从这一段文字的时空定位中,我们知道了一个基本事实,即:作者已步入中年,并且在大部分时间,成了一个活在往事里的人。中年是一个特殊的年龄,一般来讲,中年就是一个人基本成长的标志——事业有成无成的分水岭。此时作者将自己的生命分成两半,“用剩余的小半生,来怀念、来收藏。收藏前半生的一片树林,一条旧巷子,一座老宅子,一段旧时光,一个深深爱过的人。”说明此时作者基本已完成了人生奋斗的彷徨阶段,工作和生活处于一种稳定的框架结构中,因此,才不用为五斗米折腰,才能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坦然之心,消弭了“使我不得开心颜”过往痛楚,不再用心用力为稻粱谋,才能有近似奢靡的情思和时间,用来人生珍贵的怀念和收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先决要素——纯净的思绪是不能被寻觅“隔夜米”的焦虑来打扰的。
接下来出现了一个“你”,“我会遗忘很多事,包括你。”这个“你”是谁呢?“曾经和你一起漫步山径丛林,和你面对面坐在河边的餐馆里吃饭,你将菜夹起,放在我的碗里。我会记不起你眼中的深情。记不起你温暖的怀抱。记不起我们曾经在一辆公交车上并排坐着,相视而笑。”读到这一段话时,我们会产生一种痛,因为这些都是“是的,我会记不得你,记不起曾经和你一起……”记不起“你”,这真是一种痛,一种痛自心扉,痛入骨髓的痛楚。然而更大的痛还在后边,这个“你”,居然没有具体的指向,居然是一种无边无际、无影无形的“你”,“在我彷徨时,我的手触到了一本书,那是你的书,书的封面上写着你的名字。我打开书页,书中的字,从堆叠的人间挤到我的眼前。”这个“你”就像是从天际线扯来遥远岁月里遗留下的所有悲悯和苍凉,让人无法用现代情思去化解、去释怀。
大家留意一下就可以发现:作者此时用了这样一个句式:也就是说:“你”的书,书中的字,是在人间,而此时的“我”已不在人间。这真是一种让人惊心的意念描述,至此,意念这个象征性符号就在《孤独的和声》这篇散文中游走,成了本文的文体标志。我们知道此时的作者就在人间,不在人间的一定就是作者的魂,那作者的魂飞到哪里去了呢?
“往事是斑驳的影像。前半生的时光总是欢愉,童年少年青年,每一本时光相册上都能找到那个纯真的自己,楚楚动人的模样,清澈明亮的眼睛。往事更换了背景,抽离尘世繁华,过滤人间明媚。时间的手,不管不顾地将我推进往事里。”
时间的手不管不顾地将我推进往事里,此时作者的魂一定是飞到往事里了。往事是虚幻的,也可以说不似人间,恰是人间,然而终归离我们太远,以至于脱离了人间。这样就可以解释通“书中的字,从堆叠的人间挤到我的眼前。”这样一种句式,这样一种阅读思考的引导。从这一句式的设计,可以感到作者的人格情思和写作方案非同小可,这样的例子后面还有许多。因此,阅读此文应静心细读。
在接下来的文字表述中,作者继续把我们开始感到悲悯和苍凉的心,再缓缓的压在“你”这个无际的伤情中,把“你”从日常的具象场景移到精神的灵魂对接。“在这之前,我已读过你写的诗,在落雨的清晨,在起风的黄昏,轻轻诵读。我摘抄你文中的句子,一段一句一字抄写下来。那是我亲手做的笔记本,内页是浅灰的纸笺,我在封面上画了几朵云,几朵梅,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从这一段文字诗意般的柔情陈述里,我们感到这个“你”不寻常——这个“你”已经承担了作者魂魄寄寻处的功能,能让作者在人间的“落雨的清晨,在起风的黄昏,”柔情万种的思念,魂牵梦绕的怅惘。
我们不由的被深深的震撼,这个“你”到底是谁?
作者在随后的倾诉中将携带自己心中这个极不寻常的“你”回到故园,告诉“你”这里有太多曾经的“我”。“在这个春天,我要带着你的书、我的笔记本回到村庄。我想告诉你,我曾经在那里生活。那个小村庄里,有我年少时住过的房子院子,还有我经过的古城墙、走过的河塘。”由此我们依稀看到这个“你”就是作者自己的人生镜像,是作者人生经历中所有的精神友人,是作者灵魂深处自己的幻影写真,是作者曾经的过往人生记忆。作者此时是和曾经的自己对话,是和自己往事中的“我”,现实中的“你”交谈。因此,才会以“孤独者”的身份去“故园”寻找和声。
此时的作者踮起脚,向着村口的方向,结果时光居然倒退至1984年的春天。从后文我们知道,1984年的春天,作者是12岁的少女,然而此时的作者已是中年以后。作者踮起脚,向着村口的方向,看到的是作者12岁的往事,也就是说:此时是作者的魂魄携带着“你”,或者是往事中的“我”,在穿越了大跨度的时空后,到1984年春天的故园寻找“我”和“你”的曾经。至此,我们知道了作者的写作状态此时是处于游离之中,她将自己的写作姿态调整在现实和虚幻之间,在人的幻影中用神性的飞翔去重新寻找旧时光中的“你”和“我”,从而更为肯定“你”是我的必须,“你”是我过往的生命里“我”的潜藏替代,是我内质的化身。由此,我们可以感到此时的作者极为孤独,她的魂魄带着与自身相依的孤独,来到故园寻找灵魂的和声——“你”。
故园里有多少曾经的“你”呢?答案是:所有的全部。村口大樟树下等我回家的祖母;挂在檐下叮当叮当的风铃;随着祖母晃动的身子绕啊绕的线团;我的村庄、我的绿房子;院子里的秋千架,藤制的摇椅,石桌和石凳子;院子内外种着结香树,枣树,海棠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不知哪个朝代遗落下来的半壁城墙。还有看着萤火虫,诵读泰戈尔的诗;晚上云生在院墙外的空地上搭起烧烤架,点燃炭火;还有渐渐飘远,渐渐飘散的笑声……
然而,作者的魂魄又拉回到此时的我,试图在故园里寻找到当年的笑声。但“笑声远去了。香味散去了。三十年后的春天,我捧着你的书回到村庄,再也寻不着当年的房子院子和河塘。它们成了村庄的往事,堆积在我的往事中,我和它们在往事的光影中重逢。”这个往事的光影是谁呢?这就是作者魂牵梦扰,难舍难分的“你”,是作者过往的生命里无形的隐谧替身,是过去旧时光里的自己,是自己过往岁月里的记忆——我和它们在往事的光影中重逢。“我怎么也找不到路,想问问村里的人,却发现自己已全然不会说家乡话。从我身边走过的是陌生的人,长着一张张陌生的脸。”这样的叙诉,这样的场景,如此的心境,如此的情伤,“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我们从李清照的《武陵春》词中也能寻找到如此感伤——我们和所有的故人都将在往事的光影中重逢……
然而,连接故园的钮带还是有的,这就是声音,“我听他们说话,唯有声音是熟悉的,那熟悉的乡音让我想起故去的祖父祖母。”但是作者很快发现,“我离开村庄多年,又在这个春天回去,才发现,一切都变了。我与这个村子,我和这片土地的联系早在当初决然离开的时候便已断裂。我想找寻的已消失,原先属于我的也消失了。它们统统成了往事。往事是一把断了弦的古琴,即便是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凄凉的弦音。”
消失了的找寻不见,见到的却是如此景象,不仅是苍凉,却是一种极度的悲哀。
这里出现了两段细节的对比,也可以说是一种强烈的情感置换,其价值是对逝去的美好时光的怀念,并拿出真实的勇气直面乡村的衰老,写出作者对现实中体现的悲情哀痛进行深沉的价值追问。
一段是:
“下午,我经过一个院子,看到有个男人光着膀子在锯木头,嗤嗤嗤,嗤嗤嗤,到处是电锯发出的刺耳的响声,到处是飞舞的木屑子,它们粘上了我的毛衣,飘起的木屑挡住了我的视线。男人停下手里的活,噗——噗,将一口痰吐在地上,我看到他点烟,我便捂住鼻子走开。一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从我面前走过,我刚想上前问路,近了才看见她正啃着瓜子,呸呸——呸,她将啃了一嘴的瓜子壳吐在地上。男人用我熟悉的乡音骂女人,声音响亮,一阵高过一阵……在他们面前,我似乎成了个隐身人。”
另一段是:
“是村里的一位老伯带着我横穿了大半个村子,在黄昏降临前找到了那半壁城墙。我看到那残壁四周爬满了绿色的蕨类植物,萎灵仙、梗匙芽、四叶菜、柳蒿芽、马齿苋之类的野菜随处可见。临近的山路边,乳白色的槐花一串一串,香气入鼻,沁心宜人。河道两边还有一丛丛的茅草花,迎风晃动。不远处的水田里,有三两个村民正弯腰插秧,或挥动铁锄在坡上耕种。坐在断壁上,抬眼望向远处,还能看到升起的淡淡炊烟。那是外乡人租借的平房,他们和村里人一起生活,在田间劳作,依然用柴火烧水煮饭,他们的生活更为辛苦也更为简单自在。”
这两段文字仿佛电影中的两组画面,它不仅给人提供了一种情感上的对比,还提供了味觉、听觉、视觉、触觉上的强烈反差,让人不仅产生心理上的一种不平衡,甚至触发生理上的本能抵触和反感。作者在此使用了散文艺术表现手法之一的“尺水兴波”法,使看似在故园观察到无足轻重的一些小事,派生出一连串的大思考,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如果再深刻理解一下的话,作者此时的本意是想通过这两段的对比描写,制造出“无风起浪”的效果,把人们熟视无睹的生活现像,通过文学艺术的表现手段,呈现出村庄更为真实的一面,并用思考的良知和勇气回答了时代提出的问题:人类的真实生活的意义和价值应该是怎样一个图景?
文章在这里作了一个衔接过渡,为以后的灵魂自语作了一种情景细节的铺垫。这段文字从半壁古城墙开始,讲明了其实就是一片废墟,是这个村庄最为萧瑟最为自由的地方。村子里没人会到这里来,几块破石头,几根老木头,没啥可看的。而且也没人懂作者来这儿寻找往事的缘由。作者在这里由观察故园的变化转到顾念故园之恋情,再转归于精神质疑的思绪流动,在悲哀伤感、依恋怀念的转换中,提出了人生有何意义这样一个哲理命题,表现了作者的思绪从现实景观上产生的强烈对比中,转到了真诚与良知塑造的灵魂拷问人生意义的空灵状态。
寂寂飘零难留住,茫茫前路无处寻。
好长一篇文字,棒棒哒 ! 祝南山老师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 !
一年一度守岁时,共襄盛举新春来。
谢谢小鱼儿赏读雅评!年末守岁时,祝小鱼儿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有不少读者问我,在我散文里反复出现的“你”是谁?
这个“你”是存活在我意念中的,离我很远又很近。再次感谢南山老师,祝福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