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没有太大的波澜，相互看对了眼，就结婚了，简简单单地摆上了几桌，招待了亲戚朋友，连婚纱都没穿，只买了一件淡粉色旗袍，样式保守，平时也能穿，她笑着说：“这样的实惠，以后也能穿。”
　　 他没说什么，似乎女人节省是天经地义的，日后过日子也是，她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冬天穿的毛衣要自己织，一针一线的织出来并不好看，他穿出去常被人笑成老土，回家看她还在织织织，他就特别生气，大声冲她吼：“织什么织呀！难看死了。”说着把她手中的织针扔得老远，她也不生气，捡回了继续织，一边织一边说：“孩子就快出生了，我织几件小毛衣给他。”
　　 他的气就消了，看着她高挺的肚子，有些内疚，粗声粗气地说：“别弄了，睡觉吧！”
　　 她淡淡一笑，上了床。
　　 时间过得飞快，孩子眼看着三岁了，她也下了岗，在家专心带孩子，平时孩子去幼儿园，她就在家织毛衣，一件一件都是织给他，织给孩子。
　　 他平时并不注意穿什么，反正织的毛衣挺保暖，习惯了他也没再说什么。不过最近他们单位新招来了一个女大学生，领导让他带一带，他开始很不同意，带个男的还自在点，弄个女孩子整天跟着屁股后成什么？
　　 不过领导就是领导，他说了一大堆，领导只一瞪眼，他就什么牢骚都没有了。女徒弟就女徒弟吧，跟着就跟着吧，谁知女娃，一见他就笑，前仰后合的，笑罢！指着他的毛衣说：“师傅，你的毛衣……你的毛衣……”
　　 他黑着脸问：“我的毛衣咋了？”
　　 “没咋。”女娃拼命忍住笑，但是能看出来她是在笑他的毛衣，弄得他一脸的恼怒，低头一看，怪不得人家笑，毛衣竟然让他穿反了，线头子都露在外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就好一顿发火，气呼呼地下达命令：“明天赶紧给我买件羊毛衫，你织的这破玩意，我不要了。”
　　 她默默捡起了毛衣没吭声，但是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泪花。他全然没看见，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次日他拒绝穿她织的毛衣，穿着单衣就出门了，她害怕他冷，捧着衣服追了出去，一路叫他，他怎么也不回头。
　　 羊毛衫给他买回来了，他穿上后感觉很好，似乎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在面对女娃时显得自信满满，偶然回目，当他看见女娃眼里的崇拜时，他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从此，他越来越注意自己的穿着，每天都把头梳得油光呈亮，所有人都说他变精神了，连女娃看他的眼神都闪现出光彩。他经常抱着老婆幻想，怀里的人并不是木头一样的老婆，而是活泼可爱的女娃，他就特别兴奋，兴奋到不愿意看见老婆那张黄黄的脸。每当见她拿起毛衣针，他就特别心烦，不耐烦地说：“有时间在脸上抹抹画画多好，真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女人看见他鄙夷的眼神手僵住了，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针。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冰冷的背影。女人没变，男人的心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爱情的风吹绿的树，重新找到了活着的生机，他想象着无数个和女娃表白的场面，她一定会欣然接受的吧！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闪闪发亮的。
　　 那一天他看见女娃捧着一间手织的毛衣，献宝一样给他看：“师傅！你瞧瞧我织的咋样？”
　　 他的眼前一亮，虽然他看了一眼女娃手中的织品并不怎么样，但是他心跳得非常剧烈，颤声说：“好！好！非常好。”
　　 “那我送给小张，你说他会喜欢吗？”女娃看了一眼他后面的正在埋头干活的小伙子，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是向小张那里看，怪不得她的眼神渐渐发亮，原来她看的不是自己。
　　 他忍不住又些恼怒，气呼呼地说：“手织的看上去太没诚意了，不好吧！”
　　 “师傅这你就不懂了，只有亲手织的才能表达爱意，这叫温暖牌。”说着女娃绕过他向小张走去，而他的心冰冰凉凉的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