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七月半的回忆(随笔外两篇)
七月半俗话是接阿公阿婆的日子,好听点叫中元节,直白点叫鬼节,和清明节一样是纪念先人的节日。
记得小时候的一天,大好的晴天突然风云变幻下起了雨,妈妈自言自语说:“祖公菩萨回来了。”
我问妈妈,“你怎么知道?”
妈妈说:“现在你还小,等长大了就会知道的。”
我最讨厌有问题要长大才能知道的说教,我又跑去问爸爸,爸爸说:“七月初十和十五一般会刮风下雨。”
我不懂就会打烂砂锅问到底,原来初十晚上是各家各户接祖公菩萨回家,风雨就是他们带来的,十四晚上送祖公菩萨回去,他们这场集体行动又带来一场风雨,真是来也冲冲,去也冲冲。
早在七月初十前几天,爸爸妈妈就忙开了,很小的时候我和妈妈去买过钱纸,记得东江村郑家坪下面的河边就有个水磨房,那是造钱纸的。磨刀港也有一个,那时好像到处有水磨房造钱纸的,经常看到大路上晒满了钱纸。
每年快到七月初十就有人挑着钱纸来卖,妈妈总要仔细看看,纸粘不粘,纹理美不美,看上了才买,这里面可有学问,买不好钱纸不好打,分不开,烧冒黑烟。
买了钱纸,爸爸和邻里乡亲多聚在宁加兴伯伯家打钱纸,想到宁加兴伯伯,往事一箩筐。记忆最深的是我在他家阶基下面玩煤灰时挖出一副卦,我高兴地跑去交给了宁加兴伯伯,他见了非常高兴,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本已经放弃了,想不到被我玩出来了。他说可惜现在家里没糖了,等过年来我家拜年要给我两斤糖。
我一直记着宁加兴伯伯过年要给我两斤糖这事,可他后来却忘了。我是和一群小伙伴一路去各家各户拜年的,那时天微微亮我们就去各家各户喊拜年,为的就是要糖吃,要了糖就去下一家拜年,排行湾跑完了还跑八角庙拜年,拜完年路上遇到同伴,还要相互打听哪家糖好吃,发的多,开学又比比谁拜年拜糖拜得多,还可以互换有无。我去加兴伯伯家时,他发糖时没分彼此,拜完年我故意去他家玩他还是没提过。我也不好意思去问着要,事情就这么过了。
宁加兴伯伯病逝已经三年了,我并不是只记得他的小过,他的大恩大德我更是铭记在心,小时候在河里捉鱼,我的脚被碎开水瓶切开很长一条口,我都不知道痛的,直到姐姐发现河里冒血才查看,原来是我的脚受伤了,看到我伤得很重,姐姐以为我会很痛,其实我真的不知道痛,所幸是宁加兴伯伯挖草药治好了我。
我三姐被狗咬了,听大人说过狗咬了要起土,她自作聪明挖点黄泥吐点痰糊在伤口以为就会好的,后来感染了也多亏宁加兴伯伯挖草药治好了她。
宁加兴伯伯是国阿公的弟子,国阿公是灰山岩的得道仙领,是我的祖宗菩萨,迷信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信了心里就踏实,信了确也平安,这就够了。人还是要有精神寄托的好,有信仰就会心生敬畏,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样的人自然坏不到哪去。
每年七月半接阿公阿婆时,我爸爸妈妈都要特意为国阿公烧钱纸香,我生来没见过阿公阿婆,有的只是纪念,国阿公我倒是求过不少,吓了病了都少不了求国阿公消灾避祸,甚至恶梦中也在寻求国阿公的帮助,而梦里他真的搭救过我,他就是我的保护神。
话绕过了,回到打钱纸的话题上来,打钱纸也蛮有趣的,打钱的铁筒公不是每家都有,下面还要垫木桩,我家有一个但打坏了,加兴伯伯家倒有两个,大人都喜欢聚在加兴伯伯家打,打钱纸是用木拳打的,咣咣当当很有节奏,铁筒公打下去,一圈圈很紧凑,大人打时少不了要比比,看谁打得又快又好,他们经常一打就是一下午,也没人说手酸的,反而乐在其中。
七月初十晚上接神,有条件的还要放鞭炮,钱纸香蜡烛,饭菜酒筷配齐备在堂屋开门迎神,妈妈十分庄重地默念道:阿公阿婆请你们保佑……国阿公请你保佑……
吃过饭再敬茶,之后四天都是这样,中间有敬擂茶的,有敬甜酒的,无论敬饭还是敬茶,这都要看阿公阿婆生前喜欢吃什么,或者你敬的神喜欢吃什么,这才能显出你的诚意,心诚则灵。
待到十四晚上送神时是最隆重的,鸡鱼肉三仙一样不少,一般还要放挂一千响鞭炮,吃过饭敬过茶就是阿公阿婆、太公太婆、国阿公等等领香火钱的时候了,妈妈会带儿女或孙辈拜了又拜,求了又求。
爸爸每点一堆钱纸就念叨谁来领受香火,还要放点麻绳一起烧了,这是串钱用的,烧钱纸不说清楚谁来领受据说会被其他孤魂野鬼抢了去,因为这是无主的钱财,谁捡了就是谁的。堂屋里烧起七八堆香火,火光映红了大家的脸,火苗飞扬,小时候在我看来太好玩了。
香火代代相传,可很多民间风俗离我们而去,我懂得的实在太少,都没亲自做过,只怕以后的人会更加不懂,真懂的人不会写这些,我这个半桶水的写此献丑了。
作于2013年8月19日凌晨,怀念宁加兴伯伯,也愿阿公阿婆、太公太婆、国阿公、加兴伯伯在天有灵,多多保佑信服你怀念你的人,我不能回家敬你们,就由爸妈代劳了。
二、我和父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十分纯粹的农民,一年到底耕耘着家里那几亩田土,虽然很辛苦,但就是挣不到钱。
父亲没有手艺,甚至不会犁耙,犁田也得花钱请人,人和牛须各算一天工钱,春耕的生产成本也要二千多。每年土里种了几千斤红薯担回来收藏在地窖里,要喂猪又得担到家,母亲就辛辛苦苦煮红薯来喂猪,可卖完猪还是不够生活开支,更别提人情往来。他们就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父母这么辛苦还是穷忙活,他们不得不问儿女要钱用,每届政府的一号文件都是三农问题,你免了农业税可农药化肥种子钱却一个猛涨价,粮食收购价不见你怎么涨,你叫农民怎么生活,特别是山区的农民,机械化更是无从谈起,水利设施几乎瘫痪,种地没有收益,抛荒只会越发严重。
父亲壮年的时候每年去湖区打谷,也挣点钱补贴家用,所幸还有叔叔在广东码头上干活,也能挣些钱让我上了几年学,可我读书高不高,低不低,上完高中也没钱上大学了,结果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既不是干苦力的料,又没有挣大钱的技术,日子得过且过着。
父亲一生勤俭持家,我也省吃俭用;父亲有高血压,我也血压高;父亲耳背,我也耳鸣;父亲双眼远视,我倒近视。
父亲年近七十,弯腰驼背,可他不辞劳累,想到我拈轻怕重,前几年和叔叔、妈妈拼命把楼房盖好了,别人建房都是买石头沙子,他们的沙子都是自己从河里淘回来的,就这点也要省上万元。到刷白粉、贴瓷砖的时候我回家了一二十天,那时师傅忙不过来,请师傅来我家干活也是隔三差五的来,最终整个房子建好后我就帮了几天工,简单装修好后,欠了几万元债。
父母以前从没欠过债,这回我娶老婆、盖房子、生小孩轮下来欠下这些债,他们愁得不得了,加上老婆要在家带小孩,我一个人挣钱越来越不够用了。父亲去大福、益阳住了两次院,动了手术后好几年都没人喊他干活了,但他挖土种菜有一手,终于有人请他栽玉竹了,后来又有人请他卸烟花爆竹。家乡实在没劳力了,盖房子的人家又多,又有人请他去做小工。妈妈说起这些很高兴,说爸爸去年到今年也挣了二三千元钱,加上叔叔经常在外做小工,一年能挣上万,我省吃俭用,一年也回二三万,四个姐姐过年过节、父母生日也回了不少,债也不多了。
只是我大伯二伯都在七十出头就过世了,今年父亲要满七十了,人老话多,树老根多,他话是多了。我知道他总担心自己会和大伯、二伯寿命差不多,担心自己命不久矣。我劝他不要胡思乱想,但他听不进去,我只能在这里给父母和叔叔祈福了,但愿他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三、忆办结婚证的那一天
转眼结婚也有几年了,办结婚证的那一天仍记忆清晰。
我结婚晚,结果是老牛吃嫩草,找了一个比我少五六岁的老婆,真是有失必有得。我和老婆是闪电结婚,从认识到结婚不到十天,快吗?其实不快,十天可以办很多事,放同意钱、放茶钱、买三金和互买结婚衣服,打定事,再办结婚证、准生证,相亲结婚就是一条好—知根知底,一句同意什么事都解决了,剩下的是一些流程,走走过场。
别看我写情诗信手拈来,可我谈情说爱一窍不通。一到正式场合,见了女孩子屁都放不出一个,心跳很快,大脑短路,脸色绯红,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这种症状结婚后突然好了很多。
话说过了,我们去办结婚证时起得很早,因为去东坪的班车七点就发车。我们准备了不少喜糖,坐上东山到东坪的班车,带着身份证和户口本,放在一起感觉很神圣。窗外阳光洒在脸上,暖阳阳的,我的心也是暖阳阳的,佳兵依偎在我怀里,这就是我老婆。做梦一样,众里寻她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却在我怀中。我好像和她不是很熟,我们就是最陌生的夫妻,亲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生真是做梦一样。到头和谁在一起真是缘分,有的不到最后永远是个迷。
同车的人都很精明,一眼就看出我们是去办结婚证,问他们怎么看出来的。他说你傻啊,你们去那么远的县城不是去办结婚证还能去干吧?
是啊,安化县城对于我来说一直是陌生的,我爸爸年近七十了也没去过县城,县城对于我们来说那只是地图上的一个标志。我们拿出喜糖发了,大家乐呵呵地说无论男女老少,这喜糖是必须吃的,喜烟是必须接的。有好事者要求我们一起发,好事成双,我们也一一接受了他们的要求。
到了东坪,这里的路也是坑抗洼洼,房子挨挨挤挤,我们叫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就进城了,一路上大路也是毫不平坦,不是上坡就是下坡。
到了目的地,这时我一笔友王青山已在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等我们。认识他缘于锦绣安化征文我获了两个优秀奖,其中一篇散文就是我写的《畅想安化》,这种异想天开的文章也只有我想得出来。王青山是县政协的,写文章的高手,这次有幸见到他是我最高兴的一件事。我们也聊了些文学上的话题,他看过我写的诗词就猜出我不是很大,真是高人一个,但他也告诫我不要沉迷于文学中,确实,写作是赚不到什么钱的,这个我也心里有底,纯粹一时爱好。我和佳兵办了结婚证出来,又去办准生证,结果说准生证要去大福办。出来后王青山请我们去了一饭馆吃了中饭,还要了一个小包厢。他和我们谈起了家乡的发展,现在老家也到处招工,劝我们就在老家打工更好,回家也方便,他一天到晚忙得不行,负责招商引资,也负责帮企业招工,真是一个多面能手。我们也想留在老家,但当时没有适合我们的工作,回家找工作,我想是迟早的事,因为我爸爸妈妈也日益年老了。古训有父母年老不远游,只是现在交通信息发达,这就显得无所谓了。打工回流也是一种趋势了,我四姐就在家里打工,能就近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一直是打工人的梦想,在这里我向王青山的热情款待再表感谢。
吃了中饭就得急着赶班车回家了,因为一天仅此一趟班车,我们根本没时间在县城逛一逛,安化二中的龚老师请我们去二中做客也没时间去了,也谢谢他的邀请,当年领奖也是他帮我代领的,也是我一笔友,他就是东山人,再次谢过。想一见安化作协的陈主席,可他当时出差了,只留下遗憾,有机会要会会他们。
很快我们又坐班车到了大福,我们说要办准生证就先下车了,一路打听,我们找了很久在大福找到了计生办,结果悲剧了,他说办准生证现在不在大福办了,你们东山有个点,你们要回去办。没有办法我们又和一些人挤了一辆面包车回了东山,这次总算顺利办妥了,只是生小孩成了几年后的事,中间准生症续期倒增不少麻烦,这是后话了。随后我们又上派出所,把佳兵的户口也改到了我们村。
回到家,妈妈听说我们和县里的干部一起吃了饭,她觉得脸上十分光彩,逢人就说我屋里崽和媳妇有县里的干部请他们吃饭了。
我听了很不是滋味,我爸爸妈妈除了和村干部打过交道,见过几个乡干部,他们确实没见过更大的干部,还是习总说得对啊!干部需要密切联系群众。
看着两本红本本,我们拿起又放下,从认识到现在,短短十天时间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我们一时还没回过味来,但我们真的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