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一把菜刀
爷爷九十二岁了,他病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微睁着双眼望着我们,嘴唇动了动。
父亲把耳朵凑近爷爷的嘴边,摆手制止我们不要说话,费了好大劲,也没听到爷爷说啥。
父亲站起来,急得直抓头发。
忽然,他把嘴凑近爷爷耳朵,大声道,爸,你是不是不放心那一万二千三百元,我们肯定按您的吩咐全部交了党费。
好妈眼尖,看到爷爷的左手微微动了动,便说,爸的意思不是说这。
爷爷的嘴唇动了动,好似在说,说的对。
那你是怕你去世后我们铺张?不会的,我们会按您的吩咐去做。
爷爷干脆闭上了眼。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不知爷爷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爸擦着双手,在地下转来转去。
忽然,爸想起了什么,奔向爷爷的衣柜前,打开衣柜,把上面的衣服一股脑拿出来放到另一张床上。
全家人都楞楞地望着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爸爸从柜子底部拿出来了一个红布包。
这布包是过爷爷的生日,爷爷才允许拿出来的,我们都知道,那包着是一把菜刀。
这把菜刀救过爷爷的命,否则就没有爷爷,更不会有我们了。
一九四一年,爷爷是八路军的地下交通员。
一天,爷爷接到上级指示,说打入日本鬼子内部的我地下党员,把一份重要情报冒险放入到离鬼子炮楼不远的一个树洞里,这份情报非常重要,务必保密地交给八路军营长之手。
爷爷在夜幕的掩护下,顺利地取到了情报,在返回的途中,不想被炮楼里的狼狗发现了,狼狗的叫声惊动了鬼子,十几个鬼子嚎叫着向爷爷追去。
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爷爷跑进了一个村子。
一人突然从暗处奔过来,把爷爷拉进了他的院子,随之轻轻地关上了院门。
爷爷知道,这是八路军的地下交通站,拉他的是我地下交通员老孟。
进到家里,老孟搬起柴锅,让爷爷藏了进去。
这是一座地下室,爷爷也是知道的。
一会儿,外边传来了砸门声。
老孟不慌不忙地点亮油灯,答应几声后出去打开了院门。
三个鬼子闯进了院子。
两个鬼子借着月光在院子里搜寻着,一个直接奔进了亮着油灯的屋子。
爷爷也跟进了屋子。
这个鬼子又是开柜,又是揭被,没发现什么。他东瞅西看,忽他对柴锅似发现了什么,伸手就要去揭柴锅。
说时迟,那时快,老孟提起菜板上的菜刀,奋力砍向了鬼子的后脑。
随着一声惨叫,鬼子倒地不动了。
院子里的两鬼子奔了进来,齐向老孟开枪,老孟倒下了,鬼子又把他捅了十几刀,并割下了他的脑袋。
老孟当时六十八岁。
鬼子把老孟当作爷爷回去向上司交了差,第二天,县城的城门上挂上了老孟的脑袋。
爷爷把情报交给了营长,两天后,及时粉碎了由于叛徒出卖鬼子准备袭击游击队的阴谋,游击队安全转移,并将计就计,营长他们打了伏击,鬼子付出了死伤四十多人的代价。
从此,爷爷不管走到那里,菜刀常带在身上。
解放后,爷爷把菜刀珍宝似的用红布包好,放在了衣柜里,每年他的生日时,他总要拿出来,细细地擦洗,然后涂上油,再换块红布包好。
父亲把红布包拿到爷爷面前,对着爷爷的耳朵说,爸,您是放不下这个吧?
爷爷睁开眼,看到红布包,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笑容,嘴角动了动,父亲把耳朵凑近爷爷的嘴唇,这次他可断断续续听明白了,爷爷在说,要传下去,记得我生日时,换布擦洗。
父亲深重地点了点头。
爷爷说完,爷爷的眼慢慢闭上了,可微笑仍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