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无奈(散文)
渭北乡村今冬的原野似乎比往年更加荒寂。一片片枝条拥挤的果园,灰蒙蒙的,不见了往年这个时候修剪后的清整。园畔路边早前茂密的野草已经枯萎发黄。阵阵寒风吹来,莎莎作响,仿佛向路人诉说着今昔的变迁。果园上空偶尔飞过一群觅食的小鸟,方显出原野的一丝生机。
天刚蒙蒙亮,秋香便用脚踹着睡在被窝那头的志龙说:“赶紧起来剪树去,年前争取把树剪完。”
志龙把头探出被窝,长长打了个哈欠说:“急啥呢,眼看过年了,苹果还没有卖,价钱便宜不说了,客商还少的可怜,有啥劲剪树呢,你往地里去看看,绝大部分人都没动啊。”
秋香又踹了他一脚说:“苹果再便宜,可树还得剪呀,现在正是剪树的时候,那也是自己的活,再说,提前剪完了,腾出些时间,开春看谁家盖房或者有其它活,你打个零工,多少也能挣几个啊!”
志龙见秋香说的在理,也不再争辩了。他唏嘘着恋恋不舍地钻出被窝开始穿衣服了。
穿戴完毕,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好工具,天已经大亮了。志龙拿上工具,扛上蹲梯,便奔村北果园而去。
二
志龙刚刚走出村子,便听见村北果园那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油锯声。“呜…呜呜呜……”沉闷的锯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响亮。
“哎!肯定是谁家又在挖树毁园呢。”志龙自言自语地说。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个激零,缩了缩脖子,右手紧裹了一下衣服,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便走近伐树的那片果园。老远就见聪玲和宝鸡两口子在往外拉锯下来的树枝,前头一个小伙拿着油锯正使劲地锯着树上的大枝。
“啧啧啧,太可惜了!”没等走到跟前,志龙就急不可耐地喊叫着。
“聪玲,这么好的果园,你们咋舍的得挖呀?”志龙边说边停下脚步,把蹲梯放下站在地头望着。
见志龙来了,聪玲便停下手中的活说:“哎!没办法呀,这果子一年不如一年值钱了,甚至连本都收不回来,娃们么在外面打工,我俩慢慢年纪大了,还有孙子要照看。你宝鸡哥干一天活,成晚上喊腰疼呢!”
一向爱说爱笑的聪玲,这会也神情凄然。她用手指了指东邻家的果园接着说:“小芳人细心,你看她的园子多好,今天也挖呀!都是前边那小伙挖呢,她一会来给我帮忙。”
志龙回过头看了看小芳的果园,果然不错。树叶子一落,真容才露出来了,棵棵果树杆粗枝壮,大枝层次分明,排列有序,稠密的结果枝组,饱满的花台,的确让人喜爱。看得一辈子爱果树的志龙连声叹息。
说曹操曹操到。说话间小芳骑着电摩就到了。她摘下口罩对志龙说:“志龙来这么早,得是也想叫这人挖树呀?”
“不是,不是,我来剪树,你这园子挖了实在太可惜了!”没等小芳回答,志龙又说:“你不用解释,情况我知道,我现在问你俩把园子挖了,下一步准备种啥呀?”
志龙这一问,小芳神情凄然的脸上又添了一丝无奈,她叹了一口气说:“哎,到底种啥,真的还没有想好呢,先把地腾出来,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把地便宜包给人,不能再务这折腾人的果树了。”
小芳话音刚落,聪玲插嘴道:“我也没有啥目标,现在种啥都不行,栽风景树吧,前几年栽的太多,都卖不出去,种粮食吧,粮价低,地又三十年不变,哎,农民难啊!”
志龙叹了口气说:“你俩说的也是啊,要不先种几年庄稼,反正现在都是机械化作业,人也不累。”
三个人在地头聊着,地里整理锯下树枝的宝鸡,因为挖园子,心里难受,所以一直默不作声,听到志龙说这话,便忍不住插言道:“机械化人轻松对着呢,但是要出钱啊,胜利去年把树挖了,种了一料子玉米,他给我说,除去种子钱,化肥钱,机耕费,水费,去年天旱还多浇了几水,到头来把账一算,落了个浑身响,啥都没赚!”
说完他又招呼聪玲小芳道:“不说了,越说人心里越难受,干活吧!”
志龙也顺势说:“宝鸡哥说的对,好,你们忙吧,我也忙去了。”说完,他扛上梯子朝自家果园走去了。
三
要说这志龙剪苹果树,那可是个行家里手。他每到一棵树跟前,先把树上下打量一番,心里便有了方案。因树造型,随枝修剪。成年的大树基本上都做到三稀三密,即上稀下密;外稀里密;大枝稀小枝密,通风透光。剪过的树在地头一望,大枝亮堂堂,小枝闹嚷嚷,路过的人无不拍手称赞。志龙也因此而-沾沾自喜,每次剪树时也是兴致盎然。
可今天的他,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兴致了。
志龙叼了根烟,一边漫不经心地剪着,一边思绪翻腾:这果园到底咋办呀?到底挖不挖?如果挖了又种啥划算?
想着想着,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闪现了一下:老同学新涛去年把果园放弃了,自己在咸阳一家小区当了个保安,一个月也一千七八,一年下来比务果收入还多,人还轻松,不行咱也当个老保安或者给人家看个大门?可一转念,想起了家里还有两个老人都八十多了,又有小孙子要人照看,还有些地,自己出去了,秋香一个人能管得过来吗?这个念头又打消了。整整一个早晨,也没想出个头绪。
这时,秋香的电话响了,叫他吃饭呢。志龙收拾了一下工具,扛上梯子开始往回走。
走到聪玲的地头,见他们已经锯到果园的北头了。再看看锯过的果园,简直惨不忍睹,原先茂密整齐的果园,现在残枝遍地,庞大的树冠,只剩下一个个低矮的树桩。虽然不是他的果园,但眼前的景象,使这位一生爱树如命老果农不禁凄然泪下。
“呜……呜呜呜……呜……”果园的那头,沉闷的油锯声依然在空中回荡着。
这声音仿佛是那被锯果树的阵阵哀嚎,又仿佛是果农们积存已久的无奈的呐喊!它久久地回荡在渭北乡村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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