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多娇】破解(散文)
“你听我给你破解破解哈,你们婆媳之间不能这样啊,毕竟都是一家人啊。”老妈点着了一支烟,然后对坐在她对面的邻居家的一位儿媳妇滔滔不绝说起来……
傍晚下班刚到家,就看见老妈端坐在炕上,正给人“破解”呢。看着她给人家“破解”得正欢,丝毫没有收尾的意思,我只好自己收拾吃饭。人家走后,我端出饭来给老妈吃:“你都八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给人家破解啊?”
“她们婆媳有矛盾了,不和了,讲给我听,我就得破解破解给她听。这也是积德的事儿。有什么不对吗?”老妈很严肃地瞅了我一眼,进而又是一脸的不屑。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不对啊,就是觉得你这么大岁数,说了那么多的话,操人家的心,怕你累着。”“话啊,就是开心的钥匙,帮她们说开了,就好了。”细嚼慢咽的老妈,显然有些胸有成竹。“破解破解”,似乎成了老妈的口头禅。记忆中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四十多年了。
很小的时候,老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邻里、亲戚、知青……一旦出现了矛盾,她要么去人家里,要么把人请到家里,几番“破解”,直到矛盾彻底解决。久而久之,我们家似乎就成了村里的“调解委员会”的办公室了。这两家邻居不和了找老妈,那一家闹不团结了也找老妈……老妈的那句破解邻里、家庭矛盾的顺口溜:“会圆的两头劝,不会圆的两头传”,至今还为老家的乡邻们所津津乐道……
记得,当时在老家关屯,我们家住了四个女知青。一位姓程的男知青相中了住在我们家的一位姓董的女知青,就托老妈做中间人撮合,热心的老妈自然愿意,就这样,他们两个就相恋了。
可是,好景不长,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关系闹僵了。老妈的语言“破解”似乎没起到作用,“两头劝”也不见了效果。
后来,姓程的男知青先回了城,而姓董的女知青却是每天以泪洗面。但是,当女知青回城一年后,他们俩竟然结婚了。老妈还领着我和弟弟去参加了婚礼,只记得当时这两位终成眷属的恋人一个劲儿对老妈说“谢谢大嫂的一片苦心,没有大嫂,就没有我们的今天”之类的感谢话。
问起缘由,老妈道出了实情:为了这桩婚姻,老妈拿出了家里买鸡蛋攒下的钱,给女知青买了一件短袖的花衬衫,然后谎称男知青不好意思自己送来,让老妈转送,女知青手上有冻疮,老妈给买了冻疮膏送去,自然也说是男知青让转送的;回城的男知青那面,老妈不是偷偷地攒下十几个鸭蛋,腌好了煮熟了托人捎到城里,就是掰一些自留地里的青棒子苞米给捎过去,自然也是说女知青给的……这样一来二去,再加上老妈不断的“两头劝”,两个人的关系终于又步入正轨了。
我们家搬离老家之后,这两位知青还带着他们的儿子多次来看望老妈,说是他们能有一个孩子而且日子过得挺美满,完全是老妈“破解”的功劳。每每提及此事,老妈颇有些得意:“不管怎么样,好不容易才成全了他们,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儿。”
这些年来,年事已高的老妈,尽管几乎是足不出户,但来往于我们家拉家常的乡邻们却并不少,这,也许就是老妈“破解”的能力所致,或者说,也是老妈的人格魅力吧。
耳濡目染,近朱则赤,不知道这个两个成语是不是可以概括为老妈在为人处事的态度上对我产生的影响力。
就在我毕业工作后第四个年头里,跟我一起工作的一个同班同学,也是我的铁哥们,跟我们单位的主管主任因为处理一个差生的问题产生了很大的分歧,进而上升到无法调和的地步。说心里话,这个主任跟我的关系也相当不错,人也正直,只是脾气急躁了些。而我的同学则是年轻气盛,又属于那种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犟种,针尖对麦芒!我当时就是这种感觉。
“不就是一个破主任吗,拿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有啥可牛的!”我的同学在我面前颇不服气,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科班毕业的?瞧不起我这个民办转正的?还不服管了!”主任在我面前也是牢骚满腹。
说心里话,这个时候夹在他们中间听到这些话,我的心里真的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滋味。尤其是看见他俩在校园里连碰面走路都要躲着走,更觉得心里堵得慌。回到家,跟老妈说了一句“我同学跟我们主任闹别扭了”,老妈很关切地问我他俩是不是因为个人私事儿,我说出了实情,老妈说因为工作上的事儿,这矛盾好解决啊。“两头劝?哈哈,我也会啊。”别说,我当时觉得有老妈“垫底”,特自信,也得意。
几天后,感觉他们的气都消了不少,下班时,我跟同路的同学骑着自行车边走边聊,说无论是主任还是他,都是为了做好工作,出发点都是对的,也都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只是说话办事的态度上有些欠缺等等。主任那边,我也是一番什么年轻人犯错误连上帝都会原谅之类的说辞……
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那句俗话“车怕垫,人怕劝”。反正我“两头劝”时,他们俩都没持什么反对意见。趁热打铁,才能成功。一个周末的傍晚,我同时约了主任和同学去了镇里的一家小饭店。当然,当他们两个人面对面时,尴尬是免不了的。我则是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分别给他俩点了一支烟,说了一句“明天是礼拜天,今晚咱们好好喝两杯”,不曾想,他俩竟然异口同声地跟了一句“好啊”,进而是相视一笑,那笑,尽管有惭色,却让我看到了“曙光”。
推杯换盏间,酒精作用加上两个都是爽快人,很快,他们又是彼此道歉、敬酒。最终还以哥们相称……看到醉意朦胧的他俩搂着脖子,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我很是开心,自然,很快我也醉了……
2012年的秋天,我们的主任退休时,我的那个同学不但给主任买了一个阿迪锅,还专门请主任吃了一顿饭,当然席间少不了一番感慨以及难舍难分的情状……
有人说我人缘真好。同事也好、朋友也罢,每每遇到不痛快的事儿都愿意跟我说说,我呢,自然跟老妈一样,也是“破解破解”给他们听。谈情也说理,有时也难免还要破费点,请双方喝点小酒,以期达到“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效果。
你看,我像老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