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有奖金”征文】姥姥的味道(散文)
记忆中姥姥家是一座用黄泥稻草垒砌的老屋,灶台是用黄泥砌的,土炕是黄泥砌的,连火盆都是用黄泥烧成的。
走进姥姥家,刚刚清扫过的地面因为洒了水,一股清香的泥土味湿悠悠的钻进鼻子里,可是地面是黑色的,我曾经问姥姥为什么地面不用黄泥,姥姥用瘦瘦的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那你就该被泥粘在那里,吃不到姥姥的好嚼谷(就是好吃的东西)了!”当时年小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有一次和小伙伴去山沟沟里玩,看到了一个存着雨水的黄泥坑儿,便好奇地走了进去,还没等走到水里,前脚的鞋子就被黄泥粘掉了,光着脚丫前不得后不得,逗得小伙伴笑得直不起腰来。那次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姥姥说的是真的。
每次生病的时候,我总会赖着姥姥,而姥姥也常常会煮鸡蛋给我,每次灶火燃起来的时候,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味道,只一会鸡蛋就煮熟了。在当时的农村,鸡蛋是可以用来换米换盐的,而姥姥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每次生病我都会有鸡蛋吃,所以我很喜欢生病,因此姥姥说我是个馋丫头。
冬天的时候没有鸡蛋了,但是我依然会“生病”,只要打个喷嚏,我就会吸着鼻涕跑到姥姥家,进门就会喊着:“姥姥,姥姥,我生病啦!”这时,姥姥就会把硬硬的黄纸团成一团放在手心里,掌心相对交错揉搓,将纸团揉得软软的,然后笑着说:“鼻涕虫,小馋猫,是生病了吗?”边说边帮我擦掉鼻涕,然后拿来土豆,放在黄泥烧制的火盆里埋起来,火盆是冬天用来取暖的,冬天一家人围在火盆边拉家常讲故事,火有多暖,故事就有多暖,还可以烧土豆、地瓜,不过,旺旺的火是不行的,需要炭火搁置一段时间,旺火的锐气削减了一些,火面上附着了薄薄的一层炭灰,然后轻轻地将炭火用小铁锹啦、短木棍啦,挖出一个坑儿,将土豆放进去,再将炭火埋回去,将土豆盖住。每到这时,我都会乖乖地坐在热热的炕头,眼巴巴地盯着火盆。一会儿,那香味就和着黄泥味像无数只小手,痒痒的勾引着我的馋虫,“姥姥,熟了吗?”“没有哪,再等一会儿。”姥姥微笑着看着我,我努力地咽下口水,继续眼巴巴瞅着那个火盆。
当看到姥姥用小铁锹拨开炭火,一股热气从烧好的土豆里钻开了一个小洞,“噗”的一声,好像等待许久的恋人终于相见时的一声轻叹。随之,那浓浓的香味直钻进鼻子,我一边帮着吹掉粘在土豆皮上的火灰,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姥姥剥掉土豆皮儿,露出白里透黄的馋死人的土豆瓤。等不及皮都剥完,我就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而这时姥姥拿过一张黄纸把土豆包起来,放在自己的手上,神秘秘地看着我说:“姥姥拿一会儿,土豆更香,你的病就会好得更快哦!”“真的吗?”我睁大了眼睛问道,“那当然了!”姥姥边说便将土豆包起来,握在手心里,片刻,又神秘秘地打开黄纸包,递给早就迫不及待的我,“吃吧,小馋猫,吃了就不会再生病了!”那时候,我真的以为姥姥很有一种神力,因为经过她的手握过的土豆真的很香,香过我吃过的任何一种美味。
终于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妈妈:“姥姥的手真能把烧过的土豆变得更香吗?”妈妈看了我一眼,说:“馋丫头,那是你姥姥怕你太性急,吃的时候会烫坏嘴的。”哦,我恍然大悟,就在那一刻,心头涌上了特别幸福的感觉,就像五月里枝头挂满一串串槐树花……
我喜欢赖在姥姥家,喜欢躺在姥姥的腿上,闭着眼,听着姥姥给我讲她的故事,闻着从墙上、灶台上、泥炉上散发出来的黄泥的味道,觉得那就是姥姥的味道。
长大后,异地求学的我不能常常见到姥姥,更不能在生病的时候去缠着姥姥了。
如今,姥姥已经离开我三十多年了,而我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特别的味道,姥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