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那年,娟子十八岁(小说)
锣鼓声响起,一群十八九岁的男孩女孩,站立在敞篷的卡车上,胸前戴着大红花,个个脸上带着笑容。父母和亲人们在追赶着汽车,有的哭着,有的叮咛着。街道旁有看热闹的人群,有人伸出手臂,挥动着。汽车缓缓地向前驶去……
——题记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冬天,娟子怀揣着对上山下乡的无限热情,与同学们一起来到了苏北农村,那年,她刚满十八岁。
刚踏上那片贫瘠的土地,娟子眼中一片新鲜。一片片绿油油的被上山下乡的姑娘小伙称作为“韭菜”的麦田,一条条清澈的河流,河岸边用棒槌敲碎冰块在洗衣服的村妇,揉搓着冻红的双手,发紫的冻疮的脸,睁着一双活灵的大眼睛,正满脸笑容地看着娟子。娟子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娟子的身后,跟随着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子,“看,比新娘子还漂亮呀。”娟子微笑着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把水果糖来,分给那群孩子们。“谢谢漂亮姐姐”,孩子甜甜地声音让娟子感到一丝丝的暖意。
与娟子住在一起的另三位是从外省来的同学,隔壁还有一间是三位男同学。正值年轻芳华的七位男女同学,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天南海北的说着开心的话,他们竟然忘记了这宿舍里什么都没有的困境。不知谁说了句,冷,大家立即都感觉到了,跺脚,搓手。有人试图找来柴火烧水,但是这些从没干过家务活的少男少女们,连点亮炉中火都没本领。女孩子急着哇一下哭了起来,正好被特地来看望他们的生产队长听到,队长耐心地教他们先得将稻草点着,慢慢才放入柴火。望着眼前跟自己家孩子一般大小的城里小孩,离开父母独自来到农村,队长的心里有种隐隐的痛。“这叫什么事呀,弄来一群娃娃。”
冬天的农村算是一个农闲之时,除了男人们的开河之外,没有太大的重活累活,娟子他们正好有个适应的阶段。
对上山下乡干革命的满腔热情,让这些学生们时刻牢记。到得来年的春天,农活开始多了起来,娟子与同学们此时已经适应了,生产队里的赃活累活,他们抢着干,慢慢地农民们也喜欢上了这些孩子,慢慢地这些学生们也融入了农村,真正成为了农村的一份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五一节,娟子要回城,为哥哥庆贺,祝贺哥哥的大婚之喜。请了几天假,便回到了城里,父母见一脸黝黑的闺女,心疼得直想留着不让她回农村。假期很快结束,娟子坐了三天二夜的火车,回到了离插队不远的集镇,想着给其他几位同学买些东西,便逗留了,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买了不少生活用品。逛着逛着,眼看着太阳偏了西,想着还有十几里的小路要走,想着还要过一个有着芦苇荡的大河,于是就急急地跑了起来。
到了河边,只见渡船,却不见摆渡人。娟子急了:“有人吗?我要过河”,喊了好几声,从一个低矮的草房子里,走出了一位大约五十岁光景的秃顶男人。那男人眼里吸着烟,口中打着饱嗝,看来是刚吃了晚饭。
“喊什么喊?叫魂呢”,那男子骂骂咧咧,娟子不敢发出半声响,不敢惹他。踏上了船,半蹲着在船头。
“一人么?”,娟子再也不想答理此男子,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丫头,从城里来的知青呀?”男子换了一副和气的声调说,露出一口黄黄的大板牙,娟子讨厌地看了他一眼,仍旧点了点头。
河并不太宽,也就不到三十米开外的样子,一会儿就过了河中央,那男子,放下了船篙,从船尾慢慢地走向了船头。
娟子从男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怀好意,朝四周望去,一片芦苇荡,不见一个人影。娟子双手抱紧胸,蜷缩在船尾。
“别过来,否则我要跳下去”。
“你跳呀,跳下去,死了也是白死,没人同情你。”
是呀,偌大的一片芦苇荡,连个人影都不见,不会游泳的娟子,望着清澈的河水,有点害怕。若是大声喊叫,万一杀人灭口怎么办?毕竟有文化的娟子,急中生智,想出一条计策。
“大叔,有话好好说”。那男子已经站在了娟子的面前,伸出双手,正想解开娟子的衣服。
“我自己来,你别动”,娟子顺从地解下纽扣,脱下了外衣。里面一件大红的毛衣,紧紧地裹着娟子年青的少女的酮体,高耸着的乳房,就像屹立在贫瘠的土地上的两座小山,娟子低低的喘息声,带动着那二座小山,一起一伏,十分迷人。那男子停下了自己的解纽扣的双手,眼睛都绿了。娟子一看,吓了一跳,“大叔,你脱一件,我脱一件,好吗?”
“好,好,好”男子一连脱了二件,剩下一件贴身穿的球衣,没有纽扣。男子双手交叉着拎起球衣的下摆,将衣服脱起胸前时,双手已经过了头顶。娟子看准机会,一脚将男子揣下河去。娟子慌手慌脚地拿起船蒿,左右摆动着,船向前慢慢地驶去。
那男子,在河里腾出手来,脱了那件要命的衣服,向船追来。
好在,那船已经接近河岸。娟子来不及拿上东西,纵身一跳,跨上河岸,逃命地向前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少路,腿都发软了,心脏都快跳了出来。眼前是一条小河,河对岸就是人家。娟子的心总算放下来了,此时感觉到肚子也饿了,路也走不动了。回头看看,这才想起,这条路并不是自己想要走的那条,在慌忙中走错了道,不管了,先到前面人家借一宿,明天再赶回去。
小河并不宽,小桥却是怕人。桥面是用一根根大约五十公分长的木棍钉在二根连结着河岸的树棍上,那小木棍,看起来有点年代,有些已经腐蚀了,踏上去嘎嘎地响。
娟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跨着,谁知,左脚下的二根木棍同时断裂,娟子一个趔趄,身子向左倾斜,一个翻身,便下了河。
“救命呀,救命”,娟子的喊声在傍晚时分传得很远,但是却传不到村上的人家。娟子想,这下完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么?这如花的岁月就此划上句号了么?娟子在河中拼命地挣扎,虽说是五月初,但是冰冷的河水还是刺骨的,呛得娟子无法呼喊,眼看着渐渐地动弹不得,慢慢地下沉。
也许,娟子的命不该绝。下了工后的强子,为母亲采药草来到此地。听到了娟子的一声声呼喊,拔脚就跑向这里。来到小桥边,看见河中央有个红衣服在动,黑黑的头发,一定是个人。于是,没顾上脱衣服便跳了下去。会水的强子,没费多少力,就将娟子拉上河岸,将她翻倒在自己的膝盖上,让她吐掉了河水,然后扛起娟子弱小的身子向村庄跑去。
娟子在他的宽厚的背上,敲打着他:“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强子不吭声。
一口气到了家,强子对妹妹说:“快,拿你的衣服替她换上。”然后自己进屋,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娟子看着这并不富裕的草房,想着若不是他的及时相救,自己就一命归西了。换好衣服的娟子,忙向强子道谢。这时从里屋走出了一位老妈妈,一定是强子的老母亲。娟子向老人家拜了三拜,感谢他们一家的救命之恩。“姑娘,留下住一晚,明天回去吧。”老妈妈的慈祥话语,让娟子一下子哭出声来,她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们。强子握紧着拳头,说是一定要去报仇。
事后,娟子用书信的方式向城里的父母亲汇报了此事。母亲劝她,应当用自身回报这救命之恩。于是,娟子不到半年,便嫁给了强子。娟子与强子家人,过着幸福的日子。第二年,就生下一位白白胖胖的男孩,一家沉浸在幸福之中。
转眼到了七十年代末,上山下乡的知青们,陆续地回城了。曾经的七位知青,却是“人走楼空”,目前只剩下娟子一人。娟子眼看着姐妹们的离去,心中难免有一丝丝的难受。想念家中的父母,想念城市里的生活。娟子常常会一人发呆,这些变化,强子看在眼中,晚上强子跟娟子说,你一人回城吧,不要想着我们父子,娟子流下了眼泪。“不,我不离开你们。”
一次次地劝说,娟子没有动心,而强子却心疼着娟子。二人之间为此事有了不同的看法,强子的脾气也开始粗暴了起来,动不动地挥舞着拳头,娟子的身上,时不时地添上了一些青紫。娟子并没有恨强子,她知道这是强子在逼着自己离开他。
城里来信了,说是父亲生了重病,提前病退,可以让娟子回城顶替。娟子犯难了,一面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一面是自己的亲骨肉,二面都不舍得离开。娟子整天以泪洗面,眼看着回城的时间越来越接近,娟子真是哭断了肠。
就在娟子跨上火车的那一瞬间,看到儿子趴在强子的肩膀上哭红了眼,娟子的心为此一颤,毅然地跳下火车向儿子跑去……
感谢老师的支持,谢谢,问好老师,遥祝冬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