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童年漫忆(散文)
童年的记忆是美好的,也是难忘的。这份记忆,伴随我走过了岁月的沟沟坎坎。虽然现在奶奶、母亲和父亲都陆续去世了,故乡的祖屋经过搬迁和几经修缮,也早没有当年汉江边的田园味道,可是故乡的一切早已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让我每次回忆时,心中都充满了甜蜜和温馨。
一、祖屋和汉江
“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我的童年记忆是分为两大块的,八岁之前随奶奶、母亲住在汉江边的祖屋里。八岁那年,我们随父亲居家搬迁到了父亲在巴山山区里的单位家属院了,但我记忆深刻的童年时光都在汉江边上的祖屋里。
我幼年时,祖屋还在汉江边上。那时候的祖屋是土墙黑瓦的那种屋子,坐南朝北的四间正房和两间附房,房子虽然简陋,父母收拾得干干净净。祖屋面对的是汉江,屋后周围三面三十米都是空地,有板栗树、杏树、柚子树、桃树、花椒树和李子树。每到夏秋季节,都有各种水果成熟,夏天吃青翠的李子,脆脆甜甜的;小米杏,又甜又面,软糯鲜香;杏吃完了,杏核拿来抓石子,轻重正合适;一咬一包水的蜜桃,红艳艳的,像极了美人脸。放学回家,门上如果挂着锁,大人还没回来,我就把书包放在门墩上,跑到后院摘水果果腹,顶饥耐饿,那感觉是无以言表的舒服和美。
到了秋天,柚子熟了,黄灿灿地顶在树上,树枝都被压弯了腰,摘一个柚子抱回家,切开分食,酸甜爽口,生津止渴。最美的是深秋季节捡拾板栗。当板栗还是毛包的时候,家里人嫌麻烦,就不打下来。等到毛包熟透自己张开口,秋风一吹,板栗就“噼里啪啦”自己掉得满地都是。每日清晨,我早早起床,都会去后院捡拾板栗。那两棵板栗树结的板栗,颗粒饱满,色泽明亮,看起来特别有喜感。一夜北风吹,开始时每天早晨都能捡拾一篮篮的板栗,中午和下午放学时,都要去捡拾板栗。捡拾一段时间,我能捡拾到的板栗,就越来越少了,因为树上的板栗自己就掉完了。
捡回来的板栗,拿刀破个口,就可以用洗净的小石子炒,也可以蒸。板栗吃起来口感沙面沙面的,甜在嘴里,回味无穷。如果恰好赶上下雨天去后院捡拾板栗,那简直是一件乐趣十足而又担惊受怕的事情。树上汪了水的毛包,偶尔会掉下来。我打着伞或者戴着斗笠,一面捡拾板栗,一面怀着侥幸心理看着树梢,那种希望毛包不要打在自己头上的感觉真是既紧张又惊险。当我捡拾板栗完毕,又没有被掉下的毛包打中,那感觉就跟中了彩票一样让人兴奋不已。
在八岁那年,我随父亲搬离了汉江边上的祖屋,只是过节才随父亲回祖屋。一九八一年时,我开始在县第一中学上初中。那年秋天的梅雨季节,汉江遇到几十年不遇的洪灾。当时在祖屋的上游一百多米处江水决堤,冲毁良田、房屋,我家的祖屋也被困在汪洋中的孤岛上。后来,政府号召拆除搬迁。当洪水过后,政府集中将祖屋所在地居民房屋迁往远离汉江的高处,在人群集中的集市处,规划了地基,新盖了单间样砖瓦房祖屋。
二零零九年,已经退休的父亲又重新回到祖屋养老,我们合起来重新盖了单层面积一百五十六平方米,带室内卫生间和室内楼梯式的祖屋。原来的祖屋已经不复存在了,可它一直就存在我的记忆中,并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祖屋的时光总是令人难以忘怀,由于它在汉江边上,因此对于汉江来说,多数时间我也是喜欢的。初春和深秋时节的汉江,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或窈窕俊秀的淑女,优雅地流经汉中盆地,微波粼粼,河面不疾不缓,河水清澈见底。梅雨季节的汉江,像个暴烈的狂徒,水漫河堤,横冲直撞,不定就冲夸了哪里的河堤,毁房毁地,冲毁庄家,颗粒无收。
初春和深秋时节,汉江是比较温顺优雅的,河水缓缓流着,河水清澈,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河虾张开双腿一蹬,腿立马并起来,像个细棍一样,“呼”一下窜一米多远,看起来好快乐。螃蟹不甘寂寞地从沙石地底下爬出来,窥视一下“敌情”,就快快地从这一块石头,在沙石河滩上跑向另一块石头,赶紧钻进石头底下藏起来。螃蟹还是很会藏身的,藏得彻头彻尾,然后躲在水里吐泡泡,庆幸自己转移成功。可是它经常还没有缓过气,就被人掀开石头抓住了。估计螃蟹委屈得哭呢,可惜人是听不懂的。记忆中,我是不敢抓螃蟹的,我怕它的大钳子夹我的手。
除了螃蟹,汉江里还有乌龟。它们在半湿半干的沙滩上下蛋,孵化出小乌龟。我没有在沙滩上找过乌龟蛋,因为乌龟会咬人手指,而且是咬住就不放的那种。我记得父亲在汉江曾经钓过一只乌龟,在杀的时候,没留神被乌龟咬住了手指,鲜血长流,乌龟也不松口。那记忆太恐怖深刻,所以我是不轻易动乌龟的。
那时汉江上有船,是那种木制大船,可供二三十人同时过河。艄公是个大个子男人,皮肤黝黑黝黑的。有过河的人,只需要喊他一声:“过河喽!”艄公就会立即撑船过来,不再继续在河对岸等人。他一蒿竿下去撑一把,船就离开岸边几米远,稳稳当当就把过河的人渡过来了,并且停在专门上下船的深水处搭建的水上栈道。艄公利索地把舢板搭在栈道上,人就踩着舢板下船了。
汉江里还时常有一群群的野鸭“嘎嘎”地玩耍着。当船快近身时,头鸭就“嘎嘎”叫几声,然后带着群鸭游远了。船过了,野鸭又会游回来。那时候,过河的人中有贪凉的女人,在船上弯下腰把胳膊伸到汉江里戏水,不留神就栽进汉江里。她落水后,马上就会有男人跳下去搭救。当落汤鸡一样的男人和女人重新上船后,都会冷得嗖嗖地打颤。看着那个沮丧、后悔忘乎所以的女人,方才特有英雄气概的下水救人的男人,还会打着颤地硬充好汉,好像再搭救几个落水女人也不在话下。当然,船上还有人不停揭男人的短处,大家于是在欢笑声中愉快地过了河。
二、奶奶
奶奶是个大家闺秀,汉中市杜家的小姐,眼头高个性强,她是那个时代的女子里少有的大脚,当然是不能看的脚趾头被裹到脚底板下面去了的大脚,个人问题高不成低不就,扬言要自己做主的女子。爷爷祖籍四川绵阳,在汉中做木材生意发了家,置了房,买了大量的地,娶了我奶奶,生了五子三女。奶奶精明能干,持家有方。后来家道中落,爷爷一生心血也付之东流,一病不起去世了。已经成人了两子三女,还有三个儿子尚小,奶奶一夜之间由一个安守闺房的女子,变成一个赶马车的劳动妇女。每早天不亮,她就赶着马车去装货点装车,早早送到收货点。每天两趟,供养了三叔、我爸、五叔的成长和上学。奶奶就如同顶梁柱一样,撑起了一个家庭。
后期的很多事让奶奶的性格一下变了,她对人对事变得狠戾,后来就恶名在外了。等到父亲从西安回到汉中准备娶妻时,家庭负面的影响导致父亲不得不低就没有文化,但是愿意跟他的母亲。奶奶骨子里是看不上我母亲的,但当时的情形容不得她挑三拣四。我的外婆和舅舅还嫌弃我奶奶,坚决不同意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我至今想来,奶奶还是很有手段的,骗得我母亲死心塌地跟了父亲。
我之所以回忆这段听父亲讲的历史,是源于奶奶后期的在家欺负我母亲的胡闹。她经常歇斯底里地骂我母亲,说我母亲挑拨得父亲不待见她。我记得搬离祖屋那一年春天,母亲做好了饭,先给一条腿行动不便的奶奶端了饭去,不知奶奶怎么欺负母亲了,母亲再进厨房的时候,我看见母亲眼里含着泪。我和妹妹眼睛一对视,就先后走到奶奶的床前,我小声狠狠地说:“你遇到我妈这样的媳妇,你就知足烧高香吧。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遇到我和老二(妹妹)手里,你这样折腾,我们早就整死你了,还让你一边骂着一边端饭给你吃。”奶奶瞪个眼珠子,喊:“这是谁家的家教?教出来如此忤逆不孝的?”我和妹妹相视而笑,回复:“我们生在苏家,当然受的是苏家的家教,也就是您的家教!您喊哪门子?”
奶奶被我们噎得半死,但她拿我们没办法。父亲不重男轻女,极其疼爱我们,况且父亲也极看不惯奶奶的骂人,她只得自作自受。我后来学给母亲听,却挨了母亲一顿竹篾条暴打。母亲教育我们要尊重奶奶,说奶奶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一个人撑了一个家,整天和人斗,慢慢就被别人逼得狠了。我想想也是,爷爷去世时,听说父亲才十岁左右,奶奶没改嫁,一个人撑了下来,维持了一个圆满的家,是很了不起。只是那以后,奶奶也收敛多了,至少不在我们面前骂母亲了。
奶奶对我们姐弟还是很慈祥的,小姑姑从西安回来带给她的吃食,她舍不得吃,悄悄锁在柜子里。等到她想起来,把我们姐弟叫到跟前,颤微微地开锁,取出纸包。包纸已经被油浸了,她拿出点心给我们分了。我咬了一口,立即感到味道不对,一股涸烘味。我们悄悄到外边吐了,然后哄她说味道好极了。奶奶听后,就很高兴。
奶奶还特别“不讲理”,这在当地也很出名。每当我们姊妹和邻居徐家的姊妹打架后,父亲都是让奶奶出马,来对付徐家的人。那时候,徐家姊妹仗势欺人,以为我是家里老大,还是个女孩,她们就总欺负妹妹。徐家老四和妹妹同班,经常给缺心眼的妹妹搬弄是非,徐老三就跟着一起围攻我妹妹。每每被我遇上,我马上参与打徐家老三。我虽然力气不怎么大,但手快,足以让对方应接不暇。
有一次我闲逛,和我同龄的土狗灰灰跟着我。当我看见她们又在打我妹妹,立刻冲过去。我还没动手,灰灰就一口咬住了徐家老三的腿往后扯。徐老三顿时吓得鬼哭狼嚎,徐老四直接就吓跑了。我家灰灰是个狠角色,一下就声名远播了。
记忆中我参与的打架都是为救妹妹。徐老四和妹妹两人的事,徐老三总跟着参与,逼得我也不得不参与帮助妹妹。一次打架过后,我和妹妹都挂着彩回家了。父亲看了我们一眼,问了问情况,只说了一句话:“这才像一家人!”后来,徐家妈妈不讲理地来我家闹,说我姐俩厉害,她家两个女孩脸上和头上都受伤了。母亲一听就气急了,刚想出去评理。可是,父亲直接把母亲按在凳子上坐着,不让出去,因为母亲嘴笨说话又绵软。
父亲于是让奶奶去对付徐家妈妈。只见奶奶拄着拐杖一出面,问了徐妈妈几个问题,徐家妈妈立刻就对奶奶好话说尽,又赶紧溜了。她很怕惹恼了奶奶,因为只要奶奶到她家去闹,她和奶奶就不是一个档次的“选手”。
三、童年往事
初春河床上芦苇也长出新芽,逐渐青葱茂密。一场春雨过后,芦苇里就长出细嫩的茅草菌,芦苇里没有毒蘑菇,只有茅草菌,父亲最擅长用茅草菌炒腊肉。我就最喜欢捡拾茅草菌,茅草菌比较早,那个时节蛇还在“蜗居”,不用担惊受怕蛇的偷袭。
我常常挎着篮子,在芦苇荡里穿梭,茅草菌也是喜欢成群结队的长,在枯死的芦苇茬子里,一窝子一窝子的茅草菌,只需要细心采摘即可。眼睛找寻茅草菌的时节,我做梦都梦到采摘蘑菇,梦里到处都是蘑菇,根本就捡拾不完,梦里也没有人来和我抢。我有时走路,恍惚之间看着到处都是蘑菇,幸亏我八岁就搬离了祖屋,否则像我做事的专注程度,光捡拾蘑菇,就把我捡拾魔障了。父亲对于清洗茅草菌很有一套,他把茅草菌倒在大盆里,然后放水,从水里再捡拾一遍蘑菇,蘑菇捡完,再换水,泡一会儿蘑菇,再逐个轻轻涮着清洗,清洗几遍,水清了蘑菇就干净了。
芦苇里不仅有蘑菇,还有地软。有时候连着几场雨后,芦苇里就有地软长出来,地软有点像紫菜,但地软是一朵一朵的,清洗非常麻烦,往往晒了地软干,等到冬天,才泡了洗,就容易多了。
在河堤和祖屋之间,有一大片竹林。记得在我十岁那年夏天,三叔家的二姐和哥哥从宝鸡回汉中过暑假,二姐是个活泼性格,她撺掇哥哥和我一起回祖屋玩,父亲找人把我们送回去,她一回去,就引来一帮半大小子,在祖屋的前后做迷藏。我穿的凉鞋,跟着她疯跑,在穿过竹林时,一根斜着砍了的竹茬,斜着插进我的脚板,我立刻疼得痛哭流涕。他们一个个吓坏了,手足无措,赶紧找人骑车去找父亲,父亲带着马叔一块开车回来的。
父亲看着我的脚,急得脸上青筋乱冒。他和马叔配合着,马叔蹲下来扶着我坐在他腿上,父亲一只手扶着我的脚和竹茬,一只手拿锋利的镰刀,飞快割断了竹茬,我疼得“啊啊”喊叫,父亲满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一直往下流。父亲立即抱我上车,飞快地送到厂医院。医生在拔出竹茬前,先给我打了局部麻药,我感觉不到疼了。但医生拔竹茬的过程,想必是很血腥的,我看见父亲流了泪,并且擦了几次。我知道那是对我的心疼和深深的父爱。
我后来再也不去竹林了。父亲满额头的汗和那次流泪,每每想起来,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了。因为,我已经深深懂得父爱如山的厚重。
在童年,我们还喜欢玩打根的游戏。打根,就是大木棍打小木棍。我们在地上掏一个槽子,把一根长十厘米左右,粗细有一厘米左右的小木棍一半放在槽子里,一半露在外边,右手握一根粗细四五厘米、长五六十厘米的大木棍一下敲在小木棍露出的头上,小木棍就飞在空中,然后赶过去,瞄着小木棍向等候在远处的对方打过去,如果对方接住了,打根方就输了。如果没有接住,就要从小木棍落地处开始丈量,用大木棍量,一起数数,最后数字大的一方为胜。
祝您生活愉快!文思泉涌!o(* ̄︶ ̄*)o
您的理解让我感觉很欣慰!握握手!这些童年记忆,往往连带着父辈的记忆,写起来很伤人。感谢您喷珠噀玉精彩留评!向您学习!感谢!o(* ̄︶ ̄*)o
风过无声,留下了些许感伤。
雨过无痕,留下了光阴的诗行。
静默的时光里,迷糊了记忆的长廊。
门前的细柳,更替季节的模样。
秋天的枯枝,碾碎了沧桑。
细数流年,是一缕逝去的清香。
诗意飞扬,唱响过往。
优美的语言,书写诗意的时光
曾经的情感,已在心中静静收藏。
浓缩了过往的记忆,诗意了过去的时光,唯美、隽永、缱绻。把我的散文点石成金!佩服!感谢您的诗意雅评!o(* ̄︶ ̄*)o
祝您创作愉快!远握祝冬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