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四季的故事】老爸(散文)
没有给我打任何电话,老爸就冒雨来学校找我了。
那天可以说是深秋的最大一场雨,雨点很大还夹杂着冰雹。坐在学校教室里,雨滴冰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砰砰”响声。风“呼啦啦”地刮着,窗户被刮得刷刷作响。同学们都无心听老师讲课,眼望着外面的暴雨加冰雹叽叽喳喳议论着。
此刻,教室门被一下推开,一个没有拿任何雨具的男人闯了进来。还没等我看清是谁,同桌小丽使劲地拽了我一下说:“叶子,你爸。没错,是你老爸!”听了她的话,我使劲向那个男人看去,我愣住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是我老爸!只见老爸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头部流下来,顺着湿透的衣服一滴滴流淌着……他微笑着对徐老师抱歉地说着:“真对不起老师,刚敲半天门,你可能没听见,我实在着急就进来了。”老爸站的地方地很快湿了一片。徐老师热情地说:“哈,没关系。同学们都在看外面的雨,我也没太注意。请问你找谁?有事吗?”老爸环视了一下课堂,一下看见了站起的我,急忙指着我说:“我闺女,何叶。”
跟着老爸走出教室,老爸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我着急地问他:“这大雨的天,你来找我干啥?看你浇的。你咋不打把伞呀?”
老爸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包了有几层的东西说:“我是去外地出差,正好我们的车路过你们学校,我就去附近商场买了一个热宝,赶紧给你送来了,没想到刚一下车就下了这么大的雨和冰雹。你们教室我记得是A区楼,结果我去了A区那个楼里门卫说你们换教室了,我这又赶紧打听着好容易找到这个楼。我还很怕热宝浇湿呢。现在这个季节,还不到取暖季节,你们住的是阴面,宿舍现在冷了吧?”老爸不停歇地询问着,并把热宝递到我的手里。掏出的热宝是热的,是带有老爸的体温的。我接过热宝,抱在怀里,攥着老爸冰凉的手给捂着,并抬起胳膊用袖子给老爸擦着脸和头发上的雨水急切地说:“老爸,走,去我宿舍,我给你找件干衣服换上,不然会感冒的。老爸却说:“不行呀闺女,我找你就已经耽误好半天了,外面还有车等着我呢。晚上我们必须要到地方,明天还要开会呢。不碍事的,闺女,快回去上课去吧,你什么时候听说你爸感冒过呀。”老爸转身离开我的时候,雨还在下着。望着老爸急匆匆走在雨中的背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红色毛茸茸带着小狗图案的热宝,我很喜欢。晚上,充好电放进被窝是温暖的。好友小丽也嘻嘻哈哈挤进我的被窝,不住地蹭着热宝说:“叶子,我敢肯定地说,你的老爸才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爸。这么大的雨还冒雨给你送热宝,还绕了学校这么大的圈子。对了,他该不会冻感冒吧?”听了小丽的话,我对老爸有了一丝担心,我急忙打开手机拨了老爸的号码,放在耳边。手机接通响了许多遍,也没听到老爸接电话的声音。我在心里犯着嘀咕:是不是老爸真病了?但我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会!绝不会!老爸再淋雨也不会冻感冒的!小丽在身边不停地说:“我说的吧,昨天那么大雨,你老爸一准是淋雨冻着去医院了。”
“你瞎说什么呀?我老爸体格好着呢,以前总淋雨没感冒过!”我回头不耐烦地嚷着小丽。
“为什么他就不能感冒?他又不是铁打的。你老爸那么关心你,你咋不关心关心你老爸呢?”小丽说着我。
是啊,从小到大可以说,我对我老爸的关心从没有过,就连老爸说,他淋雨从不会感冒这件事,我上大学了也依然相信。记得那时候,我上小学的时候,从家到学校有一条必经的铁索桥,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同学每天结伴从桥上过,桥颤颤悠悠地抖动,桥下是潺潺流动的滦河水。如果赶上下雨滦河会发大水,有时候河水会漫过桥。那时候,老爸在承钢组织部上班,他是个有名的工作狂。再加上单位离家也比较远,老爸平时几天都不回家一次,但一遇到雨天,老爸在忙也要请假来学校准时接我和哥哥下学。因为,老爸说过:妈妈是女人,不能着凉下雨天过铁索桥会有危险。奶奶一大把年纪了,更不能来学校接我们,他才是家里唯一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所以,每次老爸来接我们,都会把他单位发的大雨衣,披在我的身上,把脚下的雨鞋穿在哥哥脚上。他自己则淋着雨打着赤脚,把我背在身后,哥哥打着雨伞紧紧拽着老爸的手艰难地过铁索桥。铁索桥平时走都颤颤悠悠的,雨天河水暴涨几乎没过了桥,老爸淋着雨一步一步摸索着试探着往前走着。我趴在老爸的背上,看见老爸头发被雨水淋得湿透,我能隐约能感觉到他打着哆嗦。
艰难过了桥,回到家里,奶奶早已煮好一锅热姜汤,逼着老爸和我们喝下。然后,老爸匆忙换上一身干衣服,离开家回单位去上班,走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每次奶奶都会在背后喊着:“大华呀,头发干了再走嘛!不然会感冒的。”老爸都会笑着回答奶奶:“妈,没事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哪会那么娇嫩,我从来都不会感冒的!”几年的学生生涯,都是老爸风雨无阻地接我和哥哥下学。也别说我还真和哥哥没见老爸因为感冒趴过炕。只是知道老妈和奶奶给老爸拿过几次药,老爸一把吃下去。我和哥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老爸却强硬地说:“我从不感冒!”
暖呼呼抱着热宝睡了一宿好觉,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老爸的电话。老爸鼻音很重,说话声音低弱,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告诉我说,昨晚他和同事出去吃饭了,所以没接到电话。当我试探着问老爸,身体没事吧,是不是病了时,老爸却笑着回答说:“闺女你就放心吧,我从不会感冒!管好你自己就行,别让老爸我惦记你。”当我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我听到电话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何金华吧,输液了。”我顿时一愣,正想再问下去,老爸却挂了电话。我不放心老爸,就又打了过去,结果不是没人接就是忙音。丽丽看我不开心就安慰我说:“也许你老爸忙,也许你听错了。”
一直没联系到老爸,学校终于放假,我和丽丽结伴回家。想着过几天就是老爸的生日了,我就用奖学金钱给老爸买了一顶呢子里面的帽子。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给老爸买的生日礼物。给老爸买顶帽子是我很久的心愿,我想有了这顶帽子,至少老爸再淋雨的时候,他的头部不会着凉,它能为老爸遮挡一些雨。
急匆匆地赶火车,和丽丽刚出车站,就看见邻居邹娘正站在站台外焦急地张望着。她一下看见了我,急忙挥着手向我喊着。邹娘告诉了我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她说,我的老爸去外地出差,淋了雨之后一直发烧,在外地以为是淋雨后感冒,一直输液也没见好。进一步检查结果才发现是得了神经胶质细胞瘤,已经到了晚期,现在正在承德医院住院接受治疗,估计也就这两天了。邹娘还告诉我说,我老爸清醒的时候,怕我知道他得病情着急,影响学习就让我哥绝对不要告诉我,还关了手机。
听了邹娘的话,我疯了似的跑向医院。病房里传来哥的抽泣声。老爸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部、颈部埋管,全身似捆绑一样,他紧紧闭着双眼,液体正一滴滴流进老爸的体内。闯进病房,老爸似乎感应到了我回来了,猛地睁开双眼直直地望向我,把手抬起伸向我。我大哭着喊着:“老爸,你病了咋不告诉我一声呀?你从我学校走了以后我就一直打你电话,你不是忙音就是关机,你干嘛不告诉女儿你病了呀?“老爸看见我,眼角流出眼泪,嘴哆嗦着,使劲抬起手,给我抹着眼角的泪微弱地说:“闺女呀,闺女,别哭。我,我可看到你了!我挺好的。我不争气呀!我答应你妈好好照顾你们哥俩,可是我却病了。我咋会把我病了消息告诉我闺女,让我闺女替我担心呀!你老爸从来都不会有病的。来,闺女,开心点!让老爸看看是不是更有出息了?”老爸无力地喘息着,抬起手向哥哥摆着,让哥过来。他拉着哥的手说:“大军呀,叶子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妹妹。爸爸走了之后,家里就你和妹妹了,你是个男子汉,一定要学会保护好妹妹!你答应我,要让妹妹学业有成,当个好医生,这是你妈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哥哥哭着使劲地答应着。老爸手几次抬起又几次无力地放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老爸走了,当我把我给老爸买的呢子帽子,端正地戴在他头上的时候,我仿佛看到老爸在微笑地对我说:“闺女,你给我买的帽子我很喜欢,也挺暖和。到了那边,有我闺女给我买的帽子,我再也不会怕刮风下雨了。热宝使得习惯吧,下次我再给你买个好的……”
老爸走了,他却把爱留给了我,把温暖留给了我。这种爱与暖将永远陪伴着我勇敢地面对人生,成为我战胜困难勇往直前的巨大力量。老爸没有走,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