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梦开始的地方(散文·家园) ——写在《乡土文学》20岁生日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常说我长得丑,说我丑的怕是将来对象都找不上。人常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亲。如果我确是妈妈的亲子,估计说我丑大约该是句戏言。可长大后这种戏言成了我心灵深处最顽固的疾症,仿佛觉得万事不如人意都与“丑”有关。素日见到漂亮的阶级姐妹总忍不住探究,如此花容月貌是怎样在娘胎里苦心修炼出来的?同是十月怀胎,人家为面世精雕细刻,为生存准备充分打下坚实的基础。而我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从没考虑到做为女孩儿应该具备的首要条件当属美丽,因此我羡慕她们能为人世带来美感,也能让阶级弟兄赏心悦目。于是,难以言说的嫉妒总是在心里静悄悄奔走,这个秘密我一般不说,你若知道了可别给人说哟……
忽一夜良辰,我先是梦见我变成了天边的一朵彩云,然后变成了洒向人间的一滴雨露,最后又变成一朵美丽的花卉,香气袭人,飘之万里,为人世点缀着爱与美……
醒来后,我依然穿越梦境,对植物的性格产生了由衷的爱恋,她们扎根泥土,相依为命,不倚权,不仗势,不争风,不吃醋,彼此平等地享受着阳光雨露,在生长的过程中默默地为人世散发出清新湿润的气息,并且无毒无侵略性。
人心若如植物一样,彼此没有嫉妒,没有仇恨,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脱离了动物自私,贪婪的习性,人世定会自觉地驱逐邪恶,充满爱与善的庄严!
植物有心灵吗?我想肯定有!
一种美好的意向驱策我写出了第一篇小说,题目就叫《花王》!发表在《乡土文学》的前身《晋中文艺》。从此,梦就从这里开始……
万物总有潜在的情谊,我这个被母亲担忧找不上对象的丑小鸭,竟在不知不觉中偷偷跑进后花园,开始了平生最为艰苦卓绝的爱恋,我自作主张地痴迷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爱侣!其追求的过程含辛茹苦,但也终究未能摧毁矢志不渝的情操!
抚摸着《乡土文学》总有暖暖的情感从心底流过。《乡土文学》之于我具有亲缘的关系――记得在1981年的夏天,一位看上去朴实憨厚的陌生男子,拿着一叠手稿到榆次百货大楼找陈亚珍,来人介绍说他是《晋中文艺》的小说编辑张廷秀。他说小说标题很有内涵,人物个性鲜明,看上去你的文学功底不错,《晋中文艺》决定给你发表,但个别地方还需要修改……
一种激动如同鸟翅一样在我周身翔动,好像有一种万能的引力牵着我走向神圣的宫殿进行最严格的洗礼,以为爱的信号得到回音,所追求的“爱人”即将到手,其欣喜若狂无以复加,却原来万里长程才刚刚举步。
小说发表后,一段时期我被称之为“花王”。反正,是“王”不是“王”先过了一把“花王”的瘾。浅薄的我完全以“作家”之居,甚至连别人称之为“作家”用来揶揄都当成赞美词来享用。之后《难忘的记忆》、《我和爸爸》、《深谷里的彷徨》、《爱的呼唤》、《小意思》、《黑色幽默》以及后来搬上屏幕上的《苦情》根据中篇小说《冰与火》相继在《乡土文学》上发表。已完全自得其乐了。
艺术的足迹有痕无痕都步履蹒跚,我的艺术生命是随着《乡土文学》渐次地成长起来的,吮着《乡土文学》的乳汁,瘦弱贫乏的心灵渐次地丰盈。她养育了我的写作智慧,丰富了我的艺术心灵,从一个百货店的“卖花姑娘”走近了文学,她让我从自卑中走向自信,从虚荣走向真实……“乡土”的孕育,使诸多沉重而苦难的生命走进我的心中,他们使我的生命难以轻浮!于是我不能不对我们这一代人苦难的成因进行反思,从而产生《碎片儿》;我也不能不对农民的生存去向提出质疑,继而产生《神灯》;我更不能不对父辈们悲惨的政治命运进行拷问,于是写出了《陈荣桂与陈永贵》;如今面对我们下一代的精神危机产生迷惘,由此写出了《十七条皱纹》。渐近“天命”时,我顿悟:人生就是一场悲剧,无论生逢何时,世间的战争永不停息,武力战争,政治战争,金钱战争,都无法避免流血!因此我正在完成一部《羊哭了,猪笑了,蚂蚁病了》。对苦难的人世间,经历了无穷的思考后,如今的我却已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作家,而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人。一个具有悲悯情怀的人!一个不依靠权力支撑却能活得十分真实的人!
《乡土文学》始终是我最伟大的导师,她开掘了我的艺术心灵,她让我正在实现自己生命的意义,这便是我与《乡土文学》最深切的血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