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青梅竹马(随笔外一篇·家园)
◎青梅竹马
是分别十年或二十年后的一次相聚。
盛夏或深秋,他们吸着冰激凌的凉。要不呢,就是隔着一杯热气缭绕的清茶,回眸往昔……他突然记起她小的时候穿肥大的外衫,胸前印一串紫葡萄的傻样;她记起他们在阳台上读书,烦了,数天上的云朵而大人们在屋里窥视的情形。
青梅竹马们多是近邻。
他们住在同一个宿舍区同一单元甚至同一层楼里,隔着阳台相识。隔着阳光挥霍年少的微笑。隔着睡意朦胧讨论学习的问题。学习的问题很枯燥,他们说着说着便走神了,谈起二子那些形形色色的游戏卡;小丫那双三个脚指头露在外面的大头鞋;还有排行榜、霍元杰、休闲书包……天上地下谈东论西唯独不谈他们自己。
眼对鼻子,他们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谈的。那些平淡平常的日子里,青梅竹马们曾经像彼此的镜子,清晰地映照着对方,一丝一毫察视得太熟稔了,分别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都记忆犹新。
想起那时候,想起那些成长的岁月里,两小无猜的嬉笑;毫无缘由的争吵……觉得怪有意思。日转星移,昨夜星辰消失在遥遥上空中……隔着遥遥的岁月,青梅竹马们有点儿相对两茫茫:已然沧桑的面容涌上了一次年轻的疼痛。似乎意识到了往昔的珍贵,似乎一切全晚了。云彩不再是昨日的云彩;小树已经变老叶子生出来又飘零;透过林立的高楼,早先的风也乏力了……这世上,再融洽、再亲和的关系都要别离。冰激凌与清茶弥漫出淡淡的悲凉,黄昏一晃而过……青梅竹马在夜暮渐凉中挥手作再见的姿势。
相见时难别亦难。他们的目光移向星星点点万家灯火,夜将来临,梦却不在。似乎心有不甘,他提及,要能像小时候那样一起促迷藏、一起做蝴蝶标本该多好。
但,那只能是梦了。
曾经在一个不知店名的屋檐下避雨,瑟缩着,像两只鸟;无意间碰了碰手指,彼此的眼睛中留下了两个神情惊悸的少年……关于青梅竹马的记忆就像风筝身上的那根线,飞得越远,扯出来的越长……
青梅竹马是儿时的一块胎记,是青春的一场梦,印迹犹在,影子却渐淡渐远了……
◎爱与偏见
叫做“爱”的情绪一旦在心中萌芽,女人便企求它滋长得完美无缺。
倘遇到的男人缺乏内在的力度,动作风轻云浅,行为不果断,笑意不明,一句话只说半截,剩的部分打哈哈,时时处处讨别人的主意。女人一准嫌弃他难成大器。
反之,男人太跋扈,举止不可一世,意态目中无人,冷着脸一副铁石心肠,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女人会觉得他不通世故情理,和这样的男人如影相随,女人会因困窘而渐渐失去灵气。
有约在先,忘了给女朋友打电话,说来是针尖小的事,但在多情敏感的女人心中,说不定被误为弥天大谎,女人怪他没有责任心,易“喜新厌旧”,不可靠,会随时让相濡以沫的女人蒙耻。
至于男人的老谋深算在女人看来,更称不上什么高贵品德,顶多只能算是思维定势,简简单单的事,被他分析得复杂百倍,和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太累不说,闹不好还得遭他算计。
爱在女人,其实最是难以言说的情绪。女人常因为企求它的完美而惶恐、悲凉、失衡。
至于有女人对男性世界不挑剔,不指责,只陪出欢欣欢笑。那不是因为看破了红尘逢场作戏,就是年纪太轻童稚未脱,只知道盲目崇拜。
成熟的女人一经在自己的精神家园中积聚了爱这种情绪,就会不自学的以它为藉口,对徘徊心扉的男人百般挑剔:
男人痴情,怪他没出息;
男人无情,怨他傻瓜不开窍;
男人沉稳,难登大雅之堂……女人注视她心爱的男人时,目光永远是灰色的、忧郁的,当然也有一往情深的。女人依靠男人,力图像依靠根深叶茂的大树,而男人很不容易才能够成材。
日久天长,女人的幽怨化成绕指柔,令心疼她的男人不知所措。
女人对完美男人的要求实在太多太多了,男人就是累死至脱胎换骨也不能令女人如愿。或许,在男人的心底深处,认为女人的挑剔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的鸡毛蒜皮。
于此,古往今来的多数男人对女人的种种指责不管不顾。他们老道、霸道、我行我素……自以为是女人的救世主。
而世袭观念也暧昧不明的承认了这点。由此可见,男人女人即便到了炽烈的程度,心灵之间总还是有距离的。
期待完美而永无指望的女人徒劳的在男人身旁或是身后指指点点,在感伤和偏见中无力的把握生命本体中最本质的“爱”。
爱这个男人,通过他去爱世界。这是身为女人今生今世都挣不脱的尘缘。这场缘,温柔、痛楚且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