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路娘与田姑
灰白色的十里长路,一头连着路庄,一头接着田村。
这一年的十二月十六,虽说是黄道吉日,可一直到下午日头开始斜转,大路上还是冷冷清清。路旁的石凳上,坐着一个讨饭佬。只见他勾着头,缩着身,闭着眼,一根长长的讨饭棒抱在胸前,身子像钟摆一样摇晃,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忽然,一阵锣鼓声飘了过来,老讨饭顿时来了精神,手中的长棒习惯地横在了路上,唱起了讨饭调:
早饭呒没吃过,
到夜也是五更。
老婆呒没讨过,
到老也是后生。
原来,是路员外的女儿路娘出嫁了。
这路娘,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从小大人宠下人捧,谁也不敢惹她,久而久之,练就了两手绝活。
一是“飞盘”:不称心意时,就随手拿起身边的碗、盘、镜子,甚至面盆、脚盆,像鸟一样从窗口甩飞出去。年长月久,甩飞出去的东西,“嘟嘟嘟嘟”在外面转了一圈后,能飞回原地。
二是“飞刀”:看不顺眼时,两片嘴唇像两把刀,不管你是爹还是娘,是长辈还是晚辈,哪怕是一头牛一只鸡,一旦撞到她的刀口,没有一个能够招架得住。
毕竟是富贵人家,气派大,嫁妆像长蛇阵,见头不见尾。锣鼓炮仗像响天雷,十里路外都听得见。特别是那顶大花轿,又高又阔,格外的夺人眼目。
这一天,田老汉的女儿田姑也出嫁了。穷佬人家铜钱银子少,嫁妆寒酸,花轿也单薄。
一个由东往西,一个由西往东,就在老讨饭横着竹竿的地方,两顶轿子相遇了。要是双方都往旁边靠一靠,大轿小轿都能过去。可路娘这边讨亲送亲的,依仗自己势大人多,说什么也不肯让,定要走在大路当中。
这样一来,田姑的花轿就要让到田里去了。成亲结婚,图的是个吉利,让道走田,田姑这边的人也不愿意。
你也不退,我也不让,轿头对轿头,像两头顶角的牛,僵住了。
老讨饭早就得知,今天是路员外嫁千金,原以为讨饭棒一拦,粽子年糕一篮,说不定还可得到一个红包。想不到两顶花轿赌气,落得个篮也空袋也空,如意算盘全落空。
以前,这种事也遇到过,老讨饭一摸老脸,顺手把讨饭棒一收,棒头敲着地面,有板有眼地唱了起来:
金锁银锁交给我,天下财主我来做。
金口银口勿开口,新娘子要把龙庭坐。
老讨饭一唱,两路人马神志一霎时清醒了过来。是啊,这样僵持下去,拜堂的好时辰都赶不上了。今天,新娘子的话是圣旨,到底谁走路,谁走田,由轿夫问各自的新娘,新娘子说了算。
“叫我让路?做梦!”轿夫一问路娘,路娘当即脸孔涨得血血红,眉毛竖得笔笔陡。重重的拍着轿门,耍起了“飞刀”:“出娘胎到如今,出门走路,我从来没有让过别人,只有别人看见我,老早毕恭毕敬地退到一边。这十里长路,路上路下都是我的陪嫁田。平时,伢家的长工短工挑秧担、挑谷担,也是横着夵柱,不要说本小姐今朝出嫁,这路我不走,谁走?哼!”
“让她走路,我下田。只是委屈了你们,烂田扛轿,陷脚拔脚的。”轿夫一问田姑,田姑心平气和地回答。
但一看到对面的大花轿,一想起刚才路家小姐以势压人,漫不讲理的言语,肚里就来气了:
“走田有什么不好?田能种棉种麻、种稻种麦,有穿有吃,伢穷佬人家就满足了。没错,这路上路下的稻田,现在姓路,再过几年十几年,还不知道姓什么呢?”
田姑的花轿下了田,让出了宽阔的大路。
路娘的花轿、嫁妆、娘家人、夫家人像长蛇阵似的,从小花轿身边走过。鞭炮声声,锣鼓阵阵。鼓敲喇叭吹,声音听起来格外有意思:穷!穷!穷得答答滴……
路娘到了夫家,新娘成了旧娘。
俗话说,出娘门,改三分,可路娘的脾气一分也没有改,事事要逞强,处处要占上风。稍有不称心、不顺眼的地方,不是“飞盘”就是“飞刀”,吵得雄鸡飞上天,闹得猪娘不怀胎。
来了这样一个野泼妇的儿媳,公公气得北斗归南。生了一场大病后,喊来了伯叔娘舅,分家了。
路娘的丈夫,是一个浪荡子,一日到夜,不是戏赌,就是玩妓。当初成亲,看中的不是路娘这个人,而是路家的财产,以及陪嫁的十里长田。也是“福”星高照,分家后不久,路员外夫妇先后西归,他手一伸,把丈人丈母的家产全部揽入名下。
戏赌要铜,玩妓要银。表面上,他对路娘百依百顺,暗地里,却把路娘的陪嫁田像切豆腐一样,一块一块割了起来。
田姑做了妻做了母,夫妻俩早出晚归干活,省吃俭用过日,铜钱有一个存一个。一天,田姑与隔壁婶婶一起,拎着鸡蛋去赶市,走到半路,看到有人拿着竹竿,在田面上横量直量。
一打听,才知路娘的丈夫手头紧,在卖田了。
田姑把鸡蛋交给隔壁婶婶,一心顾路跑到家里,拿出了全部积蓄,价钱也没有做,就买下了石凳旁边的那丘田。
没几年工夫,陪嫁田搞得精光。路娘尽管有“飞盘”、“飞刀”,可难敌丈夫的飞腿。眼看再也没有油水了,丈夫飞起一脚,把路娘踢出了门外。
又到了年底的十二月十六。
田姑来到自己的田头,插上三炷清香,摆上供品,祭拜田公田姆,祈求来年稻蓬钵头大,麦头尺把长。菩萨刚请好,背后响起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十里长路,我已走了整整两个来回,一粒米也没有讨到。做做好事,给我一点吧!”
田姑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讨饭的女子,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却是蓬头垢面,衣衫破脏,便把福礼统统倒进她的竹篮里。
她,就是路娘。
自从离开夫家,她无依无靠,只好走村穿庄讨饭度日子。今天重走十里长路,想往事,看眼前,内心酸痛阵阵。挽着讨饭篮,无力的眼神,望着路上路下的稻田,不由得边叹冷气,边念叨:“要路不要田,报应,报应啊!”
这话要是别人听见,也许听过也就听过了,不会去落耳朵,可田姑听了,身子像黄蜂蛰了一针似的。要知道,这路这田,留下过刻骨铭心记忆的,在这世界上,一是田姑,二是路娘。
早已听说,路娘被丈夫赶出了门,生计无着。由此看来,讨饭女子是路娘无疑了,说话听音,当年的所作所为,她也在后悔了。
田姑也曾发过誓,一辈子不会原谅她。
如今,人家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收回誓愿吧。马上就要过年了,一个年轻女子流浪要饭,寒风吹冷雨淋,有多少的不便啊!家里的几间柴草屋,门窗关好,住人还是很暖和的。
想到这,田姑收拾了一下东西,快步追赶了上去。
不知何时,老讨饭坐在了石凳上。
今天是黄道吉日,他又来横竹棒了。时光像箭一样过去,他老了,身子骨已驼成了一团,不过底气还很足,唱起来一点也没有走调:
路啊路,两口共一路,
走一走,十字路口青草头,总会有得苦。
田啊田,大口套小口,
走一走,一口一田宝盖头,子孙万年富。
这篇故事,这三方面的特点都有,比如:开头写的一个要饭的;随后写的“路娘”的“飞盘”、“飞刀”;中间写的两顶花轿狭路相遇及后面写的“路娘”流落乡间要饭,都有“奇”的成分,但是,写得不深刻、不连贯,没有和故事情节的因果关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成了一些零碎的“奇”的画面,这样就达不到表现故事传奇性的效果。
这篇故事还有一个不足的地方就是:要在故事情节中刻画人物形象、要在情节中揭示人物的精神面貌注意不够。比如:“路娘”的“飞盘”、“飞刀”两绝,如果在后来的故事情节中,和表现她的“善恶”无关,那这两绝的描述就成为多余的,既看不到人物的精神面貌,也看不到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这些意见是我的读后感,供你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