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多娇】崔莱之死前传(小说)
刘秀琴的突然出现,让崔莱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他觉得刘秀琴不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该来打扰他们一家的生活!但听着饱受折磨的母亲声泪俱下地诉说完刘秀琴的遭遇后,崔莱不禁又心软了下来,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看着母亲额头上的褶皱以及布满青丝的双鬓,他的内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母亲,更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自己的母亲。
母亲用纸巾擦拭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断断续续地对他哭诉道:“儿子!妈本打算不告诉你,但是,秀琴她……实在是太难了……她毕竟也是你妈我亲生的,既然她来找我,妈怎么忍心……妈这辈子总觉得对不起她,她那么小就被妈丢下了……现在又离了婚……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一个有病的孩子,有多难哪……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妈不帮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度过难关?我……妈是想让你能……”边说着,边泪如泉涌。
原来,母亲年轻时还是中学生的时候,便和第一任丈夫谈起了恋爱。从学校毕业出来,不到半年,两人就草草结了婚。那时,他俩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根本不懂啥叫爱情,啥叫婚姻,双方的父母也没过多地了解各自的家庭情况,就给两人办了喜事。随着女儿刘秀琴的出生,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他们小两口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便毅然决然地选择和他离婚,那年女儿刘秀琴才两岁。法院把女儿判给了她的前夫,问她是否同意净身出户,她立刻爽快地签了字,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法院,任凭女儿刘秀琴在法院的大门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要妈妈”。
女儿毕竟是母亲的心头肉,即使后来再婚,并生了儿子崔莱,仍然断不了他对女儿的牵挂,女儿的音容笑貌总是出现在她的睡梦里。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更加让她难以割舍,但她却只得把对女儿的思念默默地藏在心里。不久前,身在临县的女儿刘秀琴还是找上门来了。她不是来找母亲兴师问罪的,而是来寻求母亲帮助的。这时,她才知道女儿刘秀琴居然也离了婚!还有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八岁儿子!在得知女儿的境遇后,她更是感到了羞愧和自责!她为女儿的命运感到了深深的内疚!
刘秀琴很晚才成家,直到28岁才和一个出租车司机结婚,婚后一年多,有了一个儿子。在她三十五岁这年,因为丈夫有了外遇,双方便协议离了婚,儿子归她抚养。本打算一门心事好好把儿子培养成人,可天有不测风云,这年的冬天,儿子却得了白血病。
为了给儿子看病,她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很多的外债。在儿子住院期间,医生告诉她,可以选择做骨髓移植手术,目前这种移植手术治愈的成功率已经很高,但做这个手术费用很高,而且,实施手术的难度也很大。难就难在,在世界红十字会登记备案的骨髓捐献者人数寥寥无几,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配型适合的捐献者,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配型适合的人,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况且,全国各地登记在册等待做这个手术的白血病病人数以万计,各自要找到血型配型符合的捐献对象,无疑似大海捞针一般!因此,要实施这个手术,前提是必须要找到配型适合的健康捐献人选。不过,医生还进一步解释说,在同血型的亲人间寻找合适的对象成功率会高一些,要是孪生的兄弟姐妹之间,配型的成功率会更高。
听完医生的交代,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骨髓移植手术,并立即做了备案登记。可是,时隔半年,她几次打电话到医院询问,可医院方面都称一直没有能找到配型合适的捐献者。她想,儿子的病情等不及,既然医院没有找到配型合适的人选,她自己的血型和儿子不配,那么,母亲后来的儿子是不是可以试一试呢?她再次打电话给医生,医生告诉他,值得试一试。她通过多方了解,得知母亲的儿子崔莱开着一家公司,看上去经营得不错。几番抉择之后,她终于下了决心,找到母亲,把事情向她和盘托出,期望母亲能看在养育自己的情份上帮自己和儿子一把,只要崔莱能给儿子做配型检查,她愿意当牛做马地报答这个兄弟。
崔莱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瞒着自己的父亲和妻子蔡青,去苏州医院做血型配型检查。他不想让母亲再煎熬下去,答应了这个从未谋面的姐姐的请求。
没想到的是,配型居然成功了,符合率竟然达到了99%。这意味着,崔莱可以成为刘秀琴儿子手术的骨髓捐献者,这令兄妹二人激动不已。刘秀琴在激动之余不免为即将要支付的一笔巨款而再次担忧起来。崔莱对刘秀琴母子的境遇颇为同情,同时也被他们母子的情感所感动,当即表示,钱先暂时由他出,等把孩子的病治好了,再慢慢还钱不迟。刘秀琴和儿子感动的双膝跪地,流着热泪磕头要谢他,崔莱听着孩子亲切的喊着“舅舅”,也不由得被她们母子感动得落了泪。他扶起她俩,忙安慰道:“姐!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样……”就这样,骨髓移植手术在苏州的大医院如期进行了。
然而,事与愿违,骨髓移植手术做完后半年,孩子再次出现高烧不退的状况,刘秀琴和崔莱只得又把孩子送进了苏州这家医院。医生告诉他们,孩子的病情复发了,发生了严重的感染,并发败血症,治好的希望不大。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击倒了刘秀琴,她当场就瘫倒在医生办公室里……
几天以后,八岁的孩子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就这样离开了他的母亲和刚认识不久的舅舅、外婆。刘秀琴想到自己一无所有,还欠着一屁股的债,素味平生的弟弟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结果还是失败了,她悲痛万分,神情恍惚、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医院,由着崔莱打理着孩子的一切后事。
为了安慰姐姐,母亲和崔莱在临县的刘秀琴家住了几天,生怕极度悲伤的刘秀琴再出什么意外。然而,公司的业务也不能耽误,白天他还得回公司,就这么着,他有好几天没回家了,奔波在公司和临县之间。
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他接到了妻子蔡青打来的电话:“你在哪?死哪儿去了?这都几天了?孩子你也不管了……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面对妻子连珠炮似的质问,崔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既没心情,也没准备好如何来回答妻子询问他的理由。
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答道:“这几天公司业务忙……加班。没工夫……”
蔡青质问道:“业务忙?!你骗谁呢?我昨天才去公司的,咋没见你在啊?!”
他无名之火腾地升起,朝着话筒大声说道:“业务天天在公司做啊?!”说完,便生气地挂了电话。
手机再次又响了起来,无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翻腾着,却找不到发泄对象……他还是按耐住了,却终究没接电话。
遭到重创的刘秀琴面色蜡黄,万念俱灰,头发凌乱地躺在沙发上,一脸的落魄和挫败感,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好兄弟,你还是回去吧……不用在这儿陪着……你不要怪弟媳妇……你放心,姐不会做傻事的……”
崔莱看着她憔悴的模样,还是有些不放心。心力交瘁的崔母流着泪也劝他道:“儿子,你还是回去吧……这儿有我呢……蔡青也不容易,再说公司还有那么多的事……你还是回去吧。”
崔莱听了母亲的话,只得惴惴不安地离开了刘秀琴家,骑着踏板车先去公司看看,才回了自己家。
一进家门,妻子蔡青在大门口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到底去哪儿了?”崔莱支支吾吾地撒了一个谎道:“我……我……我和我妈到外地串亲戚去了……”
蔡青一脸的不信,又问道:“你妈?怎么好好的到外地去串亲戚?我咋没听你说过有什么外地的亲戚?”她思考了一会儿,忙又问道:“你先前不是说业务忙,加班的吗?”
见崔莱一时语塞,蔡青似乎明白了过来。双手叉着腰,冷笑着问道:“好啊!你居然骗我!说!到底干什么去了?”
崔莱辩解道:“真的!没骗你,我和我妈真的去了外地!不信你问我爸……”他无法把实情告诉她,只得躲闪着蔡青犀利的目光,眼色恍惚着,言语里也少了以往的自信。
蔡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继续冷笑道:“编!编!你就编故事吧!我看你是不想再在这个家过了……”
崔莱被她咄咄逼人气势逼迫着,感觉全身就像被仙人球的细短刺扎了,既隐痛得难受又甩不掉。话没出口,却自矮了半截,他央告道:“蔡青,我说的是真的……你可以问啊?”
他的央求更加证实了蔡青的猜测。她气的脸色发白,哭着奔进卧室,“砰”的一声紧紧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再也不理会他了。任凭崔莱怎么苦苦哀求,她始终也不出来。崔莱不得已,当晚只得住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去了。
第三天,母亲打来电话,说刘秀琴已经好多了,去保险公司上班了,他才舒了一口气。崔莱在电话里把和蔡青闹别扭的事情也对母亲说诉了一番。母亲答应他把刘秀琴母子的事情告诉蔡青,崔莱觉得借钱给刘秀琴的事情暂时先不说给蔡青知道,以免生出事端。他又闻听母亲依然在为刘秀琴和外孙子的事情而自责,为了不让母亲继续伤心难过,他又不得不再次在电话里极力地安慰了母亲一番。
这天晚上,崔莱回了家,一家人吃了晚饭,夫妻二人上床后,他便把事情与妻子又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并故意撇开借钱的细节。蔡青听了丈夫的话,也不由得同情起了刘秀琴母子遭遇到的不幸,并狠狠地落了些泪。心里却又怨恨丈夫把这故意事情瞒着她,便不理睬崔莱。任凭崔莱好说歹说,只是背对着他,不肯就范,弄得崔莱心里很不痛快。
一个多月以后的一天早上,崔莱在公司处理一些合同的文案,朋友邵军突然造访。两人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抽着烟。闲聊了一会儿,崔莱问道:“老同学,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有什么话就说吧!”
邵军骂道:“你还别瞎说!今天找你小子还真有事……”他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知道你有事,也没敢打扰你,这不,你有空了才敢来找你。”
崔莱来了些兴趣,嘴里却笑骂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也往烟灰缸了弹了弹烟灰。
邵军道:“唉!你老弟咋不信任人呢?告诉你!这回是绝对的好事!是大生意也……”他故意拖长了声音。
崔莱笑问道:“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
邵军道:“就问你想不想赚大钱吧!”
崔莱道:“别卖关子,直说吧,啥大生意?”
邵军忙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侧身贴近崔莱,对他附耳小声说道:“哥们这次找到一个大工程!”
崔莱笑道:“这有啥新鲜的,你老兄本来就是做大工程的么!”
邵军忙解释道:“唉?!你不知道!这次和以前的可不一样?”
崔莱问道:“咋不一样了?”
邵军忙又眉飞色舞地贴着崔莱的耳朵嘀咕了好一会儿,说得崔莱忙不迭地摇头。邵军见崔莱不信任自己,便有些泄气,但又不死心,又说道:“这好事你不想做,可别怪老兄不帮衬你了……”
崔莱道:“老兄,这活我以前可从来没有做过……我倒是想做,可我也不会做啊!”说得邵军悻悻地不住摇头,并再次劝说他,让他再考虑考虑合作的事。
又闲聊了几句,邵军见崔莱毫不动心,便借故要走。他临走时又说:“哥几个要是真想把兄弟一把,借点钱给我,那才是真帮忙!这个工程少说也得我好几十万的垫资呢……”崔莱欲挽留他吃完饭饭再走,见他执意不肯,只得为难地说道:“老兄,最近公司资金有些紧张,下个月一定连本带息给您送去!”
邵军听了,这才面露喜色,笑着说道:“行!你老兄我还是相信的……”说完才出了门。
崔莱很客气地把他送到了公司的楼下直到见他上了车出了院门才回办公室。
崔莱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开始思考起来。
几年前胡兵和邵军两人合资开过一家小厂,两人各占了50%的股份,并约定由胡兵负责管理公司内部事务和生产,邵军负责联系业务和销售。开始时公司生产和经营都还不错,业务蒸蒸日上,不仅有几十万的流动资金,而且所欠货款也不多,一派籽麻开花节节高,欣欣向荣的景象。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邵军却突然提出要撤资。胡兵无奈,只得让他撤资,令他没想到,邵军把所有的客户资源也都带走了。公司经营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后来,经过胡兵多方努力,苦撑了好几年才有了今天的起色。崔莱和古流几个朋友见邵军的新公司规模相对比较大,人脉关系比较广,路子也挺野,有时候又不得不和他发生业务上的一些联系,因此,在关系上都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程度,表面上把他当做朋友,背地里只把他当成一般的生意人,尽量不去得罪他,除了和他有单纯业务上的一些往来,绝对不会和他有太多经济上和情感上的纠葛,更不用说谈合作的事情了。
崔莱的公司这两年才刚刚起步,流动资金也比较紧张。从母亲那儿得知刘秀琴,还带着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儿子,并想得到自己帮助的时候,崔莱的确犹豫过。当他看到母亲成天在焦虑、自责和愧疚中度过,实在于心不忍,同时,他也被刘秀琴的执着和坚韧,孩子的天真所感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还是决定帮助这个姐姐和她的儿子,同时,这也是在为自己的母亲分忧。因此情急之下,他不得已才向几个朋友借了二十几万块钱给刘秀琴的儿子治病,其中包括邵军的五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