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我的四个母亲(散文·家园)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这首承载着太多母爱的歌曲不知陪伴了多少孩子的幸福童年。而我小时候,每每听到这首歌时就在心里默默的唱“世上只有外婆好……”
那时候,我最忌讳的话题就是“爸爸、妈妈、离婚、精神病”这些词语。每当老师布置《我的妈妈》《我的爸爸》这样的作文题时,我的心就会痉挛般的阵痛。却只能在阵痛中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发挥想象,编一个跟大部分孩子写得一样内容的作文,以展示我也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我有疼我、爱我的爸爸妈妈的陪伴和爱。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梦想更是我的痛……
我出生不久,父母就因为我并不知道的原因闹离婚。他们闹离婚的过程我没人管了,就把刚出生不久的我送给山上的乳娘临时喂养。他们专心地闹了整整一年多,终于离婚了。比我大两岁的哥哥判给了爸爸,我判给妈妈。妈妈不知是接受不了事实、心疼我还是想念我的哥哥,不久就患上精神病。而我,从此就成了外婆的孩子。所以当别的孩子在妈妈怀里撒娇,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我却只能看在眼里,酸涩地在心里默默吟唱“世上只有外婆好……”
记得小时候的我一点也不喜欢给予我生命的妈妈。在我的记忆里她不是自言自语就是在角落里默默哭泣、有时也会突然破口大骂或者往地上吐唾沫。甚至我不止是不喜欢,还有些讨厌和害怕她。
三十年过去了,她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然而我却慢慢地变了,慢慢地理解了妈妈。虽然她没有照顾过我,没有给我买过一件衣服,没为我做过一顿饭……我却能从她无意识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里体会出她固有的母爱。
每次我去看望她,无论我买什么好吃的,她都会当着我的面拆开,坚决地把第一口给我吃。记得在我坐月子的第四天,按我们的当地风俗,这第四天是不能有人来看望我的,说是这一天有人来探望就对我的孩子健康不利。可精神错乱,晕晕沉沉的母亲哪里还记得些讲究,骨子里流淌着的母爱,使他只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儿,便提着十几个鸡蛋跌跌撞撞地跑来看我……
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心疼自己的女儿。从进门到出门,算起来总共就呆了二十几分钟吧,却对我婆婆说了不下二十遍“让娃吃好些,每天一个鸡蛋……”一遍遍的重复,看得人不敢看,听得人不忍听下去,至今回想起来让人五味陈杂……
这是生我的妈妈,然而在我的四个妈妈中,我最爱的却是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的妈妈——我的外婆。外婆虽然没有给予我生命,但我实在想不出没有她我该怎么长大,更不会有现在的我。
人生最大的悲苦莫过于少年丧母,中年丧偶,老年丧女。然而命运却把这几大悲剧都齐聚在我外婆身上了。命运似乎还觉得我坚强的外婆没有向它屈服而愤愤不平,就再一次把更大的苦难降临在我瘦弱的外婆身上——外公去世的一年后,外婆被查出患有乳腺癌……
冥冥之中,就连命运之神似乎都觉得这是个太过残忍的错误。外婆的乳腺癌因为发现及时,做了两次手术去掉一个乳房后保住了性命。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今也无法想象,我的外婆究竟聚集了怎样的坚强才走过了那些接二连三的巨大灾难,我不敢想象她怎样从一次次巨大的灾难中走过、熬到今天。
外婆是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更是我生命中的贵人,使人不得不万分崇敬和敬重的母亲!
在我小学四年级时,舅舅到了谈对象的年龄,给个人条件并不差的舅舅介绍对象的媒人上门来的时候,外婆总是给媒人提出一个前提条件,也是唯一一个条件,那就是婚后必须让我在这个家长大成人。
其实这个家的条件并不好,没有可以提前提条件的经济支持。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家夏天没有空调、风扇等降温电器。只有一把扇子,记忆中好多个夜晚我都是在外婆的凉扇下睡着的,半夜醒来,外婆还在给我扇扇子。
去年夏天有一次家里停电了,热得实在受不了了,我就随手拿起一把扇子,可才扇了没几下胳膊就酸得不行了。我突然想到那时候给我扇一夜扇子的外婆为什么就感觉不到酸?顿时让我泪流满面……那都是因为爱啊,外婆那一扇扇扇来的岂止是一扇扇的清凉,那是爱呀!是怎样的心疼……
每次去看望外婆,我都会情不自禁地使全身的力气将她抱起来,亲吻她的脸,再让我的两个孩子也抱、也亲,在我的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将我的爱用行动、用语言表达出来,让她在她的有生之年也感受到我的爱、感受到她付出了自己的所有爱过的世界回报给她的也是浓浓的爱!外婆家的条件并不好,而且外婆身体也不好,照顾我实在吃力,小姨就把我接到她家,想着让我跟她的儿子一起长大,差点成了我的养母,因此,她是我的第三位母亲。
虽然她把我接回了她的家,但她想做我养母想法最终因为她婆婆的反对而没能实现,无奈的她只好又将我重新送回外婆家。但她对我的爱和关怀一点也不少于一个母亲。
小时候我所有的漂亮衣服,吃过的好吃的都是小姨买的。那时候我在外婆家最大的期盼就是小姨快点到来,只要她来,就肯定会给我带好东西。
上高中时因为小姨家离学校近,我就住在小姨家,这一住就是整整四年。终于享受到了小姨的母爱。
刚上大学,学校组织军训14天。我没有手机,没办法跟家里联系,说每天因为军训过后的疲乏而想不起外婆、小姨和亲人,那只是苍白的敷衍,其实更多的是我很享受大学生活的新鲜感,沉醉其间的我没心没肺地只有自己了。那一天中午,提着一份油泼面回宿舍的时候,在宿舍门口突然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小姨写满焦急和担心的脸庞,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小姨看到我时,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小姨说,我走了,她晚上睡不着,总觉得空落落的,就决定来看我,三问四打听才知道我的宿舍楼,也不知是哪一间就在门口一直等,一直等……
苦难中一路走来,我终于长大成人了。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半生没有喊过妈妈的我终于有了喊妈的机会——我的婆婆是我生命里的第四位母亲。
婆婆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从我进门的那天起她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把她所有想对女儿的疼爱都给了我这个媳妇女儿。她经常毛遂自荐地要陪我逛街,坚决地要用她的钱给我买衣服。看到我忙时,就偷偷给我洗衣服。当我遇到困难时她会尽她最大的能力帮我、安慰我。我演出她陪我,给我提鞋,给我换演出服。自从我有了婆婆妈,我才知道有个妈是怎样幸福的感觉,因此我常常感恩上苍,感谢命运终于对我展开了苦尽甘来的一天,终于让我感受到了真正的母爱,感恩中,巨大的幸福常常使我泪流满面……
每年过年她不仅给我们全家老小买好过年衣服过节必备品,还会特意给我娘家妈也买一身衣服,让我送过去。我的两个孩子白天晚上都是婆婆一手照料,进这个家快八年了,我做饭的次数用两只手都可以数清。而且她从来没有怨言,在别人面前总是夸我,说我怎样怎样的好。八年来,我们经常穿同一件衣服,更吃过同一个碗里的饭,喝过同一个杯子里的水,睡过同一张床。亲戚邻里都说我们是母女。
婚后的第二年冬天我给婆婆买了件棉衣,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二零一零年,我花两千元给婆婆买件衣服,是让人很不理解的,为此,心疼这两千块钱的老公气得想跟我吵架,我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理解,我也不知道怎能才能让他理解我重获一个家、一份母爱的贵重,哪里是一件棉衣,两千块钱能换来的呀!
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但现在我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我虽然没有一个母亲的专宠,但却有四个母亲的呵护和爱,今天我要大声勇敢地对我的四个母亲说“我爱你们!”我不仅要用声音更要用行动让你们知道,感受到我的爱。
后记:一直都没有勇气直面我的过去,“父亲、母亲、精神病”这些词语都是我最忌讳的词语,我对这些非常敏感。但是最近我一直想写些什么,不是想博得大家的同情和怜悯,也不想向大家炫耀我现在有多幸福,更不是展示我的文采有多么优美华丽。只是想把我所经历的一幕幕感动的瞬间记录下来,将大家对我的爱铭记,时刻提醒我要常怀感恩之心,常做感恩之事,来回报大家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