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小王去他老乡家玩了一次。过后没几天，闲聊中老肖知道了宣传科长是小王的老乡，知道小王上周六去过科长家，他就很高兴的把小王叫到办公室，这是间隔多长时间老肖没跟自己谈心小王都忘了。老肖倒了一杯水给小王，又给小王搬了一把椅子，小王有点受宠若惊，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怎么了？老肖很和蔼，先问小王的个人情况怎么样，小王一听就警觉起来，想起那个同事、想起老肖又黑又丑在街道食品店当售货员的外甥女就连忙说：“快有眉目了快有眉目了。”老肖知道有个女孩去小王办公室找过小王，就说：“就是上次上你办公室被我撞见的那个？条件差了些吧？个那么矮，皮肤那么黑！”小王不好意思而又不得不点点头。老肖接着说：“你别太着急，你阿姨原单位倒有几个年轻姑娘。”小王心想我才不找街道餐馆里的服务员呢。老肖见小王不言语就说：“你老乡关系广，认识的人多，叫他给你寻谋寻谋没什么问题吧？”最后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喔！对了，小王，你最近去你老乡家玩过吗？”听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朝小王挪了挪椅子，“没听出什么风声？喔，我是说这次调级。”小王说：“没听他说起呀！”老肖似乎很伤感，说：“小王，我这辈子就这一锤子买卖了，再调一次我就是正团了，我们同年入伍的战友有的都正师了，可我还是副团，辛辛苦苦几十年不看功劳也看苦劳呀！不就因为我文化低吗？可那时家穷念不起书能怪我吗？小王，你不知道我的苦衷啊！我老家那地方要多穷有多穷，比老区还老区，我老家又没个人毛当官，再说我这么一把年纪了，又坐了这么多年的办公室啥也不会，转业回老家谁愿要呀？要是再调一次到了正团，能干几年弄个退休不说，还能调上房子，你不知道我现在住在营职楼里我家有多挤啊，儿子睡一小间，外甥女睡客厅，老丈人来北京看病都快一年了，最近小舅子又来信要来北京打工，我头都麻了。
　　 这次你阿姨被涮了下来就成非编职工了，学校有文件规定非编职工分房时不参与打分，我就指望这最后一次调级的机会，现在你阿姨又没工作，我一个副团长才这么点工资养活一家那么多人日子不好过啊！小王，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你能不能这个礼拜六去你老乡家帮我侧面打听打听？他和校长是校友，关系不错。帮我在科长面前说说，听说这次调级的都快送上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小王想起上周六去过老乡家，老乡家客人多，那次去了还闹了个不畅快。那次小王正和老乡涮羊肉，正吃得过瘾时来了两个学员，吃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小碗里冒着热气，小王就知趣地溜了。那两个学员家在总部大院里，一个还是组织部部长的公子。小王不想这么勤的跑老乡家就对老肖说：“我刚刚去过他家，我跟他仅仅是老乡，关系也很一般，老泡在他家也不妥吧？”老肖一听连忙说：“没事没事，你们老乡嘛，老乡见老乡还两眼泪汪汪呢，这个礼拜六再去一趟，对了，带上你春节时送给我土特产。”话说到这份上，小王只好说：“好吧，那我就再去一次吧！”老肖一听就很高兴：“谢谢！谢谢！我不会忘了你，下个月学年工作总结有个立功的名额，我一定推荐你。”小王听了就笑笑，小王这话听得多了，老肖在他念最后一个学期找他谈话要他留校留在电教馆时就曾对他夸过口：“你来吧！工作一年之后我送你出去读本科。”现在小王工作都快四年了，还得参加自学考试拿文凭。
　　 如果换了小石大概尿也不会尿老肖这一壶，可小王不是小石，小王不敢得罪老肖，他还得在老肖手下干，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
　　 放暑假了，学校里冷冷清清。晚上七点了，老肖碰上了去办公室拿东西的小王就叫住了他，神秘兮兮的说：“你来，有好事！”进了馆长室老肖就把一大摞小学生升学考试的试卷递给小王：“小王，好事来了，这是张主任要我帮他复印的，他下学期就是咱们部副部长了，你抽空印了吧，印好了就给他送去。”小王想这个老张没当系主任以前找自己复印每次都点头哈腰的，当了系主任就不按规定时间随时都来找老肖。现在要当副部长了却叫老肖给他印妥了送到家，又想自己明早就要赶火车回家就有点不乐意。“怎么不乐意？这可是好事呀！”“我明天早上五点的火车，我东西还没收拾好呢。”“哎呀，收拾东西事小，这事重要！这是好事啊！我替你琢磨着，正好临走之前上他家坐坐，回来再给他捎点家乡特产，消除消除以前他对你的坏印象，下学期他当副部长了，有什么事至少不会卡你吧，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小王看着老肖那副嘴脸真想把怀里的试卷朝他扔去，说：“给你印去，我才不稀罕呢。”但小王忍住了，他只默默地去了复印室。小王边复印边想，越想越窝火，最后他把试卷往地下一摔：“老子转业不干了！”“啪”地关了机器蹲在地上就痛哭起来。痛哭时小王又想下半年就结婚，管她漂亮不漂亮，好歹是北京户口，结婚就不怕转业，转业也留在北京了！可哭完了一冷静，小王又否定了自己：不行！找她太委屈了自己，还是夹着尾巴边干几年边寻谋更合适的吧！这么一想小王就对天祈祷起来：“天啊！你让老肖调上级吧！他调上级了就不会活得那么累，我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了。”
　　   十月份过了不久，调级的文件下来了。这次老肖不但没调上级还被确定转业了。老肖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呆了，一个劲地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那几天老肖像被谁抽走了脊梁骨谁见了谁可怜，他天天恍恍惚惚呆坐在馆长室，用手抚摸着不再属于他的办公桌和那把交椅不停的流泪。后来老肖就不来电教馆了。听说老肖要走了，小王抽了一个晚上去他家看了他一次，老肖在零零乱乱的家里坐着，大口大口的抽烟，眼睛通红像是刚哭过。见小王来看他，老肖很感激。老肖问小王：“你个人情况怎么样了？”小王说：“原地踏步。”“还是那个？是丑了点，家庭条件怎么样？”“他爸原是师职干部。”半响老肖开腔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王，就她吧！就咱们？她不挑咱们就不错了，漂亮不漂亮还不是一个样？你看我，我要是有一个靠山，老婆不是村里随军来的，我能到这地步？！”小王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出了老肖家，夜更深了，小王拖着沉重的脚步大口大口的抽烟，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小王对着茫茫夜空自己问自己“难道我真的要和她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