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员松下樱子正在射击馆里练习枪法，她一口气连发十抢，每枪都是十环。她戴着隔音耳罩，没有注意到校长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一行数人悄悄来到她身后观看。官员向随从使了个眼色，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猛地朝她扑去，想要夺下她手里的枪。樱子敏捷地向下一蹲，一手握拳一手利用枪托，左右开弓，猛击对方的裤裆，两个男人即刻发出痛苦的呻吟，捂住私处瘫倒在地。
　　 “好！好极了！”官员忍不住大声喝彩，并鼓起掌来。原来此人是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局的长官，为物色人选光临间谍学校，校长向他推荐樱子，他便来射击馆亲自考查……
　　 最终，日方决定由松下樱子和她的师兄、毕业留校担任教官的山本太郎执行任务，他们将假扮新婚夫妻，以旅行结婚的名义到中国内地择机行事。他们在东京银座那家豪华的影楼拍了婚纱照，在相关部门领了结婚证，办了出国护照。一切都中规中矩，一切都合理合法，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伊朗情报部门则派出了一支自称是山地车爱好者的骑游队，他们居然入乡随俗，投其所好，利用中国人爱慕虚荣的心理，打出了“重走红军长征路”的旗帜。在江西瑞金，地方政府甚至还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出征仪式，骑游队长卡德尔单手骑车，另一只手向围观的群众频送飞吻的大幅照片登上了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
　　 而某小国更绝，一点弯子都不绕，直接组成了一个农业考察团，要到四川省石棉县来学习黄果柑原产地的栽培经验。当然，团员们都是从特种部队中挑选的佼佼者，个个身手不凡，而且不怕死。
　　
　　 五
　　 日本夫妻的新婚旅游路线图是：上海——苏杭——北京——西安——成都。上海是最大的都市，当然要去；苏杭是人间天堂，当然要去；北京是中国首都，当然要去；西安是千年古都，当然要去；至于成都嘛，那是天府之国岂有不去之理？
　　 松下樱子和山本太郎在装模作样地游览了武侯祠和杜甫草堂之后，到一家汽车租赁行租了一辆丰田霸道越野车。从成都上高速公路，经成雅、雅西线，只须一个多小时即可到达石棉县安顺场乡。
　　 在成都市四川省农业厅的外事接待办公室里，某小国农业考察团团长朴恩顺亮出了国家农业部和外交部开具的介绍信。厅长闻讯赶来，紧紧握住朴团长的手：“欢迎欢迎！我们马上安排一辆豪华大巴送你们去石棉县。”
　　 唯有伊朗山地车骑游队不曾进入成都市区，他们因为不能走高速，已经于两天前沿着108国道线先到了雅安市。在他们翻越到海拔三千多米的泥巴山垭口时，队长卡德尔鼓励累得气喘吁吁的队友们说：“伙计们，此处是分界线，我们的身后是荥经县，前面是汉源县，再往前走，就是石棉县了。我以穆罕默德的名义发誓，真主一定会保佑我们成功的！”
　　 伊朗人于次日下午到达目的地。当山地车队沿着安顺场黄果柑种植基地靠大渡河边的通道行进时，队员们都惊呆了：这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海洋，海洋中漂浮着无数金黄色的圆球，圆球周围簇拥着更多的白色泡沫。当然，海洋是黄果柑果树，圆球是黄果柑成熟的果实，泡沫是黄果柑初开的花朵。花果同树，正是石棉县特有的黄果柑最神奇的亮点，初次见到的人无不感到惊讶万分。
　　 果园里有采摘水果的农民，有零买水果的市民，有前来大批量收购的商人，还有专门来欣赏花果同树的美景的游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伊朗人还注意到有一群身穿统一服装者，正围着果园技术员，听他讲解什么。当然，他们不会知道这正是打着农业考察团幌子的某小国特工，是他们的竞争对手。
　　 当骑游队经过一辆东风牌货运卡车时，队长卡德尔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它的车牌号是以“宁”字开头的，他率队出发前在德黑兰总部背过它的号码。跟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收购黄果柑的汽车一样，好些个果农正在往车厢里装载金灿灿的果实。水果批发商和司机站在车旁吸烟，卡德尔的目光与批发商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就移开了。他知道，有些穆斯林兄弟渗透到了宁夏回族自治区西宁市做内线，眼前这位就是。
　　 “……黄果柑是橘类和橙类的天然杂交柑，是中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杂交柑品种，主要种植在石棉县海拔780至1200米的范围内。黄果柑最大的特性是极晚熟和花果同树，从花蕾萌芽到果实成熟，需要经过12至14个月的时间。其成熟期在每年的3至5月，是典型的极晚熟品种。而这一时期，正是水果市场的淡季，特别是绝大多数柑橘已无鲜果，因此极具商业价值。”那个被统一服装者围着的技术员，来自石棉县农业局，有关黄果柑的资料自然是背得滚瓜烂熟。“石棉县是黄果柑的原产地，种植黄果柑已有300余年历史，现存最老的黄果柑母树，也有230多岁。至今尚有3株古树和4株结果母树存活于石棉县新棉镇里约村黄大岗。作为天然杂交柑，它同时具备橘、橙的优良特性，与橘相比，它不上火，无果核;与橙相比，它易剥皮，易分瓣。其优良特性还体现在果肉化渣，肉质细嫩，多汁肉香，甜酸适度等方面。现在黄果柑已经获得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保护产品的认证……”
　　 朴顺恩装出认真听的模样，其实在暗暗观察地形。他注意到山地车骑游队从果园旁边骑过，注意到他们的旗帜“重走红军路”，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同样，他对那辆高声鸣笛以便叫骑游队让道的丰田霸道越野车也没什么感觉，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驾车的那对男女竟然跟他是同行。
　　 当然，所有的外国间谍多半都不会想到，那些在果园里买卖水果的人、欣赏花果同树美景的人、以及他们后来在安顺场街上看见的正在为明天举行的“第某届黄果柑节”忙忙碌碌地挂横幅、贴标语、张灯结彩做准备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是石棉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老周率领的干警。他们也不会知道几天前施亮就已经带人在安顺场的重要位置安装了隐秘的针孔摄像头，此时此刻他就坐在乡政府大楼里临时改装的监控室里，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六
　　 傍晚时分，暮色渐渐地笼罩了古老的小镇，灾后重建的仿古建筑更显得古色古香，平添了几分历史沧桑的韵味。
　　 施亮从乡政府会议室里出来，径直走到大渡河边。红军强渡纪念馆门前的路灯，映照着对面的花岗石红军雕像，上面一代伟人邓小平题写的碑名清晰可见：“中国工农红军强渡大渡河纪念碑”。施亮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样的诗句：
　　 是谁把一方印章
　　 一方镌刻着红军头像的印章
　　 从井冈山取来
　　 狠狠地戳在大渡河畔
　　 溅起惊涛骇浪
　　 从此
　　 那个滚烫的夏日
　　 被深深地打上了
　　 弥漫着硝烟味的烙印
　　 施亮读中学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的学生几乎都是文学爱好者，有个叫姜毅的同学特别擅长写小诗，常常受到语文老师的表扬，可惜他后来为抢救落水儿童牺牲了。为了纪念他，施亮把他的好几首诗都背诵下来。
　　 河岸竖着一块青色的石头，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大字“红军渡”。当年十七勇士就是从这里下河，驾着一叶孤舟，冒着枪林弹雨冲向对岸，粉碎了蒋介石“让朱毛成为石达开第二”的美梦。河风拂面，竟带有暮春的寒意，他不觉紧了紧外衣，继续往前走。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脚印都可能与中华革命先驱的脚印重叠，或许是太平天国将士留下的，或许是工农红军留下的。他又想起姜毅的一首模拟导游口吻的诗：
　　 游客们请注意
　　 脚步要放轻
　　 因为一不小心
　　 就会踩疼
　　 翼王遗失在地下
　　 锈迹斑斑的剑魂
　　 还有红军战士
　　 被沙滩掩埋的
　　 子弹壳的余温
　　 当年语文老师对这首诗赞不绝口，说是“踩疼”“剑魂”“余温”三个词语用的非常精彩，亦虚亦实，似真似幻，含蓄蕴藉，韵味绵长。
　　 施亮不禁为自己生长在这片英雄的土地而自豪，更为自己如今肩负保卫这片国土的责任而骄傲。
　　 在国安部特遣小分队与当地公安局的联席会议上，有些性急的人主张立即把外国特工统统抓起来，以免夜长梦多，被施亮制止了。“同志们，最大的的一条大鱼还没有进网，我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这条大鱼就是——”他故意停顿一下，加强语气，“美国！”
　　 的确，一直到现在为止美国方面都没有动静，不知道中情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没有进入汛期，大渡河水显得有些温顺，几乎是无声地向东流淌着，只是河边有规律地响起浪涛拍打鹅卵石的轻微韵律。施亮顺着河面望过去，对岸那个浅滩就是红军强渡大渡河的登陆之处。他的目光继续往上移动，在半山腰处隐约可见灯光闪烁，他知道那是昨天才设置的观察站，里面有带夜视功能的高倍望远镜，有对讲机，以防万一停电，安顺场的监控摄像头失灵，或者遭到人为破坏。县公安局刑警小张，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就在那里坐镇。
　　 可以说，安顺场已经变成了一个陷阱，就等对方自投罗网。可美国佬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七
　　 石棉县第某届黄果柑节的开幕式正在安顺场红军强渡大渡河纪念馆前的广场上隆重举行。十二个色彩斑斓的热气球拖着长长的红底黄字的祝贺标语，高高地飘荡在会场上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招呼白色的硝烟像浓雾一样缓缓拂过，浓烈的火药味随着烟雾四出扩散，给会场增添了犹如过年一般的节日气氛。省市县各级领导在主席台上就座，台下的群众按教育、卫生、工商等系统组成穿不同颜色服装的方阵。报纸、杂志、电视台的记着则穿梭在各个角落，拍照，摄像，采访，忙得不亦乐乎……
　　 美国人终于来了，不过似乎与间谍活动没有联系。早上八点，县政府接到省政府的电话通知，说是美国驻成都领事一行数人要以普通游客的身份来看黄果柑节的热闹，不是正式的外交事务，不必专门接待，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
　　 施亮当然不会掉以轻心，美国人的狡猾在世界上是出了名的，什么花招耍不出来呢？凭着职业的本能，他一下就敏感地意识到最厉害的对手终于粉墨登场了。然而他也不太担心，因为他早就制定好了行动方案，以不变应万变。
　　 美国人开来的是一辆依维柯中巴，不过没有开拢黄果柑节会场，刚进入安顺场镇口就停了下来。原来领事突发心肌梗塞，几个随从只好架着他朝半山坡上薛和医生的诊所跑去。
　　 薛大夫和手下的几个护士赶紧给领事治病。谁知领事刚在病床上躺下，马上一个鲤鱼打挺，就好端端地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生病的样子。而他的随从则纷纷亮出了武器，全是美国海豹突击队专用的H&KMP59mm冲锋枪。
　　 “薛大夫，”美国人是带了翻译的（中情局向来不缺华裔雇员），“我们知道你在诊所的地下室里修建了一个地震监测室，请带我们去看看好吗？”
　　 薛和怒目而视，不发一语，也不动弹。一个黑人士兵用枪管使劲拨了一下他的后背，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只得无奈地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锁。
　　 领事其实是海豹突击队长，名叫麦克，军衔是中校。他看着地震监测室里那些简陋的设备，怎么也无法相信这里能精确预测甚至制造地震，就像西方人看着中药袋里的乱七八糟的草叶、草茎、草根，无法相信能够治病一样。
　　 “这里写的什么？”他指着墙上的纸条问。
　　 “我为地球……”翻译一时不知道“把脉”该怎样翻译，迟疑了一下，才译为“治病”。
　　 “治病？他给地球治病？”麦克耸了耸肩膀，表示不可理解。
　　 这就是中美交流的障碍。
　　 “我为地球把脉”！只有中国人才明白这句话多么有魄力，简直是豪气冲天！毕业于北京大学英语专业的翻译被强烈地震撼了，眼光久久地盯住不放。刹那间，他心里产生了一丝后悔，悔不该接受这次任务。
　　 中校拿出佳能单反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了一通，然后做了个手势，几个突击队员便开始安放塑胶炸弹。
　　 薛和拦住他们大声嚷道：“这个科研成果不仅仅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人类，包括美国！你们没有权利毁坏它！美国也是地震多发国，你们的选民你们的纳税人绝对不会同意政府这么做！”
　　 翻译把他的话告诉麦克，后者的脸上不觉露出几分犹豫。
　　 薛和趁热打铁，又说：“你也亲眼看到了，就凭这么简陋的设备，我怎么可能制造地震呢？我只不过运用中医的道理预测地震罢了。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使我们中国真的能制造地震，也绝对不会加害其他国家。我们跟萨达姆、卡扎菲、塔利班不是一类人。我听说，美国军人是世界上最具有独立思考精神的士兵，他们不会盲目执行上司错误的命令。请你冷静地想想吧！”
　　 麦克更加显得犹豫不决。翻译毕竟是华人，也对中校叽里呱啦地劝说一番。这个身材高大满头卷发的突击队长终于挥了挥手，叫部下把塑胶炸弹收起来。
　　 美国人押着薛和从地震监测室退出来，忽然听见一片清脆的女声用英语大喊：“不许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定睛一看，刚才的几个护士手里端着海豹突击队的H&KMP59mm冲锋枪。，正把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他们！
　　 原来这些护士都是从各地挑选的女干警，精通柔道和搏击，有的还在全国女子散打比赛中名列前茅。再加上牛高马大的美国佬根本没把这些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孩放在眼里，一时麻痹大意，放松了警惕。所以，她们趁麦克带人进入监测室之机，很轻松地就把留在外面的几个突击队员打翻在地并缴了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