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江山情】上位指南(小说) ——丁香社团
我的心被揪了一下,猛的一疼,便热了。我忙说,喝酒,喝酒,喝酒!
八
家人找到我时,已是凌晨时分,我静静地躺在一片半枯的草坪上。爱人拉醒了我,也可能是一脚踢醒了我,我说的醒是相对的,不是清醒的醒,是跟死有质的区别的醒。我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说,雪儿,咱再干一个!说着,我便伸手去摸酒瓶,结果没摸到酒瓶却摸到了爱人左脚的脚脖子。爱人的左脚得到抚摸,右脚自然就有意见了,愤怒了,毫不留情地飞起来,战斗机一样撞落在我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我这时候才清醒了些,被女儿女婿搀着走了回去。
雪儿究竟是谁?说!女儿女婿走后,爱人开始对我严刑逼供。我说过,我是坚定分子,我是不会说出来的,更重要的是,我即使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所以,我就说了。我说,雪儿是我新结识的朋友,《江山文学》网里的一个诗人,也住在丹阳,跟咱一样是个外地人。男的女的?爱人紧追不放,大有一追到底的趋势。爱人的执着精神是值得赞扬和学习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跟我爱人一样执着,许多事情都会好起来,甚至都会变得十分完美,可惜我们常常会半途而废,无功而返。我被逼无奈,只好说,我说了你也不信。爱人说,你说实话我就信,拿瞎话糊弄我,鬼都不会信!说!看着我眼睛说,不许撒谎!我说,是个男的,一个跟我差不多的老男人。鬼才信!爱人话落手起,鸡毛掸子十分准确地掸飞了我满身的灰尘。我只好告饶说,女的,女的,雪一样年轻漂亮的女的。干啥的?爱人穷追不舍,不刨出根问到底誓不罢休!我说,我以前说过,是开婚介的,还有一个山庄。你还在糊弄,你当老娘是傻子,我调查过了,压根就没有这么一个婚介,你说的那个山庄,更是鬼话!是有那么一个小山沟,荒草胡爬,只有几个坟谷堆,瘆死人。说!她到底是干啥的,老实坦白!我说,我说我说实话你不信吧,你偏要我说,说了实话,你又不信,你让我咋办?咋办?凉拌!爱人怒目圆睁,一副吃人的架势。我说,雪儿是我小说的主人公!鬼话!小说里的人能在你梦里?还对话?还推杯问盏?还月前花下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爱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又舞动起来,而且是授之以柄,这就不是灰飞尘灭了,是火辣辣的疼!我坚定了,不说了!
冷战,又是冷战,没有休止日期的冷战!
冷战是最好的机遇期,我赶紧趴到电脑前,啪啪哒哒,啪啪哒哒,敲响键盘上最悦耳的音乐。
九
雪儿又发来微信,问,你前些天去哪儿了?我发语音说,趁着下雪,钻了一趟老林子,打猎去了。雪儿说,难怪,你的《猎》能加绝,值得喝酒庆贺!你过来,我弟从国外回来给我带了一瓶洋酒,咱俩消灭了它!
不一会儿,雪儿开着她的宝马就到了。我问,这回咱去哪儿?雪儿说,去我那儿吧!我说,合适吗?雪儿依然不回答就上路了。雪儿总是这样,她早就决定了,征求意见只是一种象征,或者只是出于一种礼貌。我从来都没有选择,也无法选择,我坐在她的宝马上,而且我压根就不会开车。
雪儿已经把《上位指南》印了出来,堆在一个办公室的角落里,墨香四溢。我拿起一本瞅了瞅,印的质量很好,铜版纸,彩字彩图,布局合理,高雅清晰,特别是封面,温馨大气,跟《爱情36计》相比,可谓有着天壤之别。雪儿说,这间办公室是你的,我做主装修的,相信你会喜欢。我说,你就这么自信?雪儿说,我是老师肚里的蛔虫,哪能不了解老师的喜好。乖乖,我成透明人了。一个人一旦透明,就没有城府了,没有隐私了,这个人就完了,不被俘虏,也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会被雪儿玩弄吗?我心存芥蒂了。
雪儿说,老师小说加绝,我也领证上位,算是双喜临门,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我说,没碗没筷,没杯没菜,咋喝?雪儿说,我叫了外卖,一会儿就到!丹阳的外卖是这两年才兴起的。现在的人,懒呀!连自己吃的一碗饭都不想做了,连几步之遥的饭馆都不想下了,宅在家里,一个电话打过去,甚至连电话都懒得打,在手机上划拉划拉,就搞定了,就有人把饭菜送上门来了。据说,一个外卖员一月能挣一万多块,比我两个月的工资还多,弄得我好几次都动了心,想辞职去干外卖。后来想想,那都是年轻人的事,自己连吃都不吃,能挣得到这个钱?就作罢了。说话间,外卖就到了,很丰盛的一桌菜,摆在办公桌上。说丰盛,是对二人而言的,若是一桌八个人十个人,那就嫌少了,不丰盛了。
办公室没有高脚杯,雪儿从茶几下摸出两个茶杯,烧瓷的,上面有“丹阳市一线牵鹊桥婚介公司”字样,一看就知道是丹阳一个书法家题写的,红色的字,彩虹一样排列着,彩虹的下面是雪儿公司的标志,一根红绳打成的千千结。杯子并不精致,可以说还有点粗糙,显然是当地瓷窑的杰作。用这样的杯子喝洋酒,有点不伦不类,还有点滑稽,没办法,只能用这个。雪儿打开瓶子,咕咚咚,咕咚咚,就是两大杯。放下酒瓶,雪儿端起杯,咣当一碰,说,祝贺老师又一篇小说获得江山绝品,喝!
吃着喝着聊着,渐渐地,我便知道了雪儿是怎样上位了。雪儿照着《上位指南》一步一蹙,又混合运用了《爱情36计》的招数,就把一段婚姻给终结了。我突然感到自己成了帮凶,一个爱情抢劫犯的帮凶,面目狰狞,品德恶劣!于是,我咕咕咚咚咕咕咚咚一下子就把剩余的酒全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我小孩一样嘤嘤地哭了。哭过一阵儿,我便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十
酒真是个好东西,一个很好的东西,跟大运河里的水一样,水载着船,船载着我,一会儿过来,一会儿过去,一会儿把我带进生活里,一会儿把我送进小说里,令我迷迷糊糊地过着晕晕乎乎的生活。
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太阳高高地挂着,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暖暖的。
爱人正坐在床头的电脑桌前看我写的小说,她始终是我的第一个读者。见我醒来,怪怪地对我一笑说,醒了,雪儿没来跟你约会?我说,来了,喝了一点,刚走,你没有碰见?爱人说,没碰见,但我知道这个小三上位了。爱人说罢,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怪怪地唱道: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痴男怨女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色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怀里搂,来呀来个酒啊喝醉去个球……
爱人在客厅继续怪怪地唱着,我知道她已经知道雪儿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