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春】凤栖梧桐(小说)
一
南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叫梧桐县。县城每一条街道的两旁,都耸立着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浅灰色的树杆、舒展的枝条、形似巨大手掌的梧叶,把小县城衬托出格外的清新。每一株梧桐树杆,都被刷上一米多高的白石灰,整齐地排在道路两边,像身着制服的警察,维护着县城的和谐与安宁。
东风路靠河边的一侧,有一处咖啡厅,叫“彼岸咖啡”,此处环境优雅,设施完善,经营着早茶和咖啡。今天是星期天,七点多开始,进咖啡厅的人,就陆续多了起来。不过,这里有别于闹市或者路边摊,来这里的男人都温文儒雅、绅士风度;进入这里的女人气质贤淑、举止优雅。所以,就算来人再多,也不会喧哗,不能用热闹来形容。
“美好”卡座,临街的窗户上,两串绢质的青葡萄,呈“八”字形挂着,青绿的叶片,绿盈盈的葡萄,充满希望与活力;窗外,粗壮的梧桐树杆上一条条纹路,像男人的臂膀,暴露出一条条血管,显苍劲有力;窗口边,有几片巨掌型的梧桐叶,远远观望着咖啡厅,仿佛要窥探出室内的秘密。
洪姨带着小刘,来到“美好”卡座坐下,等待女主角的到来。
女主角叫李凤,是洪姨堂妹的女儿,生长在农村,漂亮、温和、贤惠。小刘家境颇好,温和、谦逊、文质彬彬。在洪姨看来,这是十分般配的一对,准备让小刘和李凤认识,并发展恋爱关系。
小刘是一位中学老师,二十四岁。今天西装革履,为了让对方感觉到对相亲郑重其事,留下好印象,所以穿得非常正统。
李凤是一位心理科医生,二十二岁。在幸福路到郊区的转角处,有一处围着的小院子,两层的小楼房,被高大的梧桐树搂在怀里,显得小鸟依人;蝉鸣鸟啼,体现出幽静详和;花香四溢,让人留连沉醉。围墙上挂着“凤憩工作室”的招牌。这就是李凤自己创办的、全县唯一的心理咨询工作室。
李凤身着藏青色的职业西服套装,脚穿桔红色的高跟鞋,手提桔红色的小提包。李凤高挑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优雅的气质,在小小的县城,十分引人注目。李凤担心,藏青色稳重深沉太压抑,特意配上亮色的鞋子和包包,提升青春的朝气与活力。
李凤走到咖啡厅问口,看看时间,准时七点半,扫视一下,径直来到“美好”卡座。
半透明的玻璃,从里往外看非常清楚,小刘老师,已被李凤的形象气质惊艳。从外往里看,李凤也心头一震,在门边稍稍停留,深呼吸后,将背更挺直,便进卡坐。小刘和洪姨起身相迎。
“这是美女心理医生李凤,她创办的‘凤憩’工作室,在县城小有名气。”洪姨满脸笑容地向小刘介绍,又转过脸来对李凤说,“这是小刘,在县一中教书,我和他爸是同事。”
“你好,你好。”小刘和李凤相互握手问候后,坐下来。
小刘在握手时,心里怯了一下。小刘心想,在几千人的讲台上演讲过,难道怕一个小女子不成?其实,不是胆怯,而是李凤的手,凉到冰骨。小刘压根儿没有心里准备,李凤的手温度这么低,是不是感冒了?或者难道是传说中的冷美人?小刘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李凤怔怔地看着小刘,也有点失态。一幅金色边眼镜,带在小刘挺括的鼻梁上,皮肤偏白,高高的个子、稍偏瘦,西装在他身上,非常英俊有型。可是,李凤心里一直想吐,她不停地喝着热开水,为防止自己把胃返上来的东西,努力咽下去。整个喝早茶的过程,洪姨观察两个孩子都有细微的变化,心里暗喜、感觉有戏。
小刘对李凤可能一见心动,一边吃小点心,一边借着给洪姨和李凤送上糕点时,偷偷看一眼,目光触到李凤那张精致耐看的脸,小刘的脸就红了。李凤更是不敢看小刘,一直心神不宁,根本就没尝出糕点的滋味,只是机械性地嚼了又嚼,希望尽快吃完,逃离现场。
二
从“彼岸咖啡厅”相亲回来,李凤就一直想吐,她努力地疏理自己的情绪,加快脚步,回到“凤憩”工作室。坐到办公室沙发上的那一刻,李凤心情彻底舒缓下来。
两年前李凤从卫校的临床医学毕业,专攻心理科专业。她放不下家里年迈的父母,毅然决定放弃城里医院的招聘,回到故乡的小县城,履行“你把我养大,我陪你到老”对父母的承诺。李凤在县城择到此处,非常喜欢,这儿在繁华的闹中不失幽静;在安宁的角落里,又交通便利。这幢两层楼的房子,一楼布置为李凤卧室、父母卧室和客房;二楼按排为候诊室、诊室室、心理疏导室。这些诊断室是李凤在自己心里定义的,而在别人眼里就像家里的客厅、娱乐室和卧室,每一间都布置得十分温馨。
李凤父母心里总是牵挂家里那几块地,隔几天回乡打理农作物,隔几天又回到女儿身边,反正交通方便,来去都容易。
喝过早茶回来,现才八点四十,李凤斜躺在沙发上,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思绪仿佛回到从前……
一个依山傍水、景色秀丽小村庄,村子右边的山坳,生长一片茂盛的李树林,李庄由此而得名,庄里人也大都姓李。李庄东边住着一户人家,屋前有口水塘、屋后有口水井。李爹勤劳节俭、老实本分;李娘贤惠温婉、尊老爱幼。结婚四年,李娘才怀上孩子,生孩子的那天清晨,东边一片曙光,云彩变幻出一只凤凰图案,在霞光的映照下,火红而逼真,当孩子的啼哭响彻李庄的上空时,李爹兴奋地捧着宝宝,取名凤。
每当夏天李子成熟的季节,硕大的李子挂在枝头,像红玛瑙中包含绿色的翠根,刹是好看。咬一口李子,酸甜可口的汁溢到嘴角,甜在心头。方圆数里的乡亲们,都会来这儿分享李子。
李家有女初长成,十三岁的李凤已上初二,她伶俐乖巧、成绩优异。虽然家里贫穷,但李娘从来都把最好的留给女儿吃。营养充分、发育良好的李凤,像荷池婷婷玉立的花骨朵,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山村独具一帜的清秀,惹人注目。
一日,李凤放学回家,独自走在的河堤上。这段河堤,大约有七八百米无人烟,独立的李凤,习惯一个人走。队里的龙贤迎面而来,龙贤也姓陶,是姑奶奶的儿子,比李凤大四五岁,算是叔叔辈分。
“你好,龙贤叔,你这是去哪儿?”远远地,李凤礼貌地打招呼。
龙贤没有回答,嘴角抽动一下,眼里隐藏着李凤没有觉察到的阴险,慢慢地走近。就在跟李凤擦肩而过的刹那间,他用左手臂搂着她的脖子,手掌捂着她的嘴巴,右手在她身上迅速揉捏。李凤被这突如其来的袭胸吓懵,下一秒回过神来拼命挣脱,捂着胸口狂跑,身后那阴森森的笑声,吓得心里毛骨悚然。
一口气跑到家后,脸色苍白的李凤,全身酥软,倒在竹床上。恐怖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浮现。龙贤那两颗龅牙,像怪物样,仿佛就是大象牙;他黝黑而丑恶的脸上,长着一双阴险的眼睛,发着狼一样的绿光;那一对外煸的鼻孔,出气永远不通畅,“唧唧哼哼”的声音,像猪在觅食。
李凤一想起刚才龙贤的举动,心里就感到阵阵恶心。她摸摸自己浑圆光滑的胸部,感觉生疼生疼的,手臂痛得不敢放下来。爹娘都不在家,自己仿佛感觉做了一场噩梦似的,回想起恐怖的场景,李凤心有余悸,
李凤写完作业时几次走神,好不容易终于完成。自己弄晚餐吃后,早早地躺到床上。爹娘天黑时才回到家,发现女儿已躺下,十分担心,这可是他们的独苗,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凤儿,你是不是感冒了?吃过晚餐了吗?娘给你弄吃的。”李娘着急地问。
“娘,我没感冒,晚餐我已吃过,你自己弄吃的吧。”李凤想哭,又怕娘担心,就这样回答着。
见女儿没感冒,李娘也就放心了,与李爹吃完晚餐,便商量明天去哪块地里干活。
第二天大清早起床,李凤全身酸痛,像散了骨架子,用手掰着床框支撑着起来,忍着疼,努力地一天天为自己疗伤。以后的日子,李凤老远见到龙贤就撇开,再也没有给他下手的机会。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爹娘没在家,李凤在厨房弄吃的,正在灶膛前加柴,突然听到有猪“唧唧哼哼”声音,由远及近,李凤心头一惊,赶紧缩着脑袋,躲在背光的灶前。是龙贤,那双放绿光的眼神,在小小的厨房到处搜索,终于发现蜷缩成一团、躲着灶膛前的李凤,一跃扑过去,把李凤推倒在柴角(灶膛前堆放柴禾的角落)。李凤家独门独户,呼叫不应村里人。龙贤那双罪恶的魔爪,再次伸向李凤,一朵早春的花骨朵,就这样遭到害虫的侵袭。有了上次的经历,李凤用双臂双手遮挡,却挡不住魔掌。她仇恨的目光,盯着龙贤,不,是人嫌,是讨人嫌!她忽然张口,对着紧抓不放的手,狠狠地咬下去,龙贤痛得呲牙咧嘴,打了个寒颤,便落荒而逃。从此以后,再也不敢造次。
李凤把这段记忆尘封,依然品学兼优。转眼初三毕业,李凤出落得更加水灵,学习中也均衡发展,没有短科。中考如期而至,老师找李凤谈话,让她发挥正常水平就好,李凤信心十足,她想当医生,为减轻爹娘的病痛,减轻病人的痛苦,理想中的卫校在向她招手。
考前一天,全体考生乘坐客车到达中考定点学校。李凤对一切感到非常新鲜,学校比李凤家乡中学大很多,就连小卖部的规模都起码大三倍。考点学校的伙食很好,按编号分席,每席十个人,有五菜一汤,饭后还有水果。
时值六月,南方温度咋暖还寒,澡堂没有热水供应,许多同学被凉水淋得尖叫。李凤走进澡堂,因为发育得太好,羞于脱光,便走到澡堂最后无人的地方,才脱去衣服,站到莲蓬头淋浴。凉水淋到身上,有点受不了,可在这初夏,不能不洗澡呀?李凤先用凉水冲背适应,再慢慢地让水从肩头漫到胸前,倒吸一口凉气后,便适应了。
晚自习时,李凤总觉得,有一股股寒意向她袭来,冷得她受不了,恨不得快点上完自习。终于熬到下晚自习,爬到上铺床上,李凤昏昏欲睡,用毯子裹紧也觉得冷。她咬紧牙,心中一个念头,明天太阳出来就暖和了。
半夜时分,下铺的人被一种奇怪的颤抖吵醒,她打开灯,看到李凤全身发抖,嘴里发出“呵呵呵”羊叫的声音,根本就叫不醒李凤。同学们到隔壁房间找来老师,老师摸着李凤滚烫的头,看到嘴唇发紫,分咐同学们用温水毛巾敷上,自己跑到医务室敲门。校医背着保健箱来到宿舍,拿温度计放到李凤的腋窝,不到三分钟,水银就升到40.5℃。
“发烧温度太高了,得赶紧压下来。”校医一边抽药水准备打针,一边对老师说就,“这么高温度,怕把脑袋烧迷糊。”
“那就麻烦你,赶紧为她退烧吧,她是我班的一号种子。”老师恳请道。
“我打完退烧针,你把这些药,按说明今晚就给她吃一次,明天考试,看看她还有没有发烧,最好是降下体温,才能思维活跃,发烧会反应迟钝的。”
老师应诺着,非常担心李凤。
第二天清早,李凤睡不着,五点多就起床了,头昏脑胀、手心发热、没有一点力气,李凤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还好,只是觉得热,比昨晚冷的感觉好多了。李凤摸摸疼痛的屁股,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扎的针。早餐时,喉咙痛得咽不下,李凤喝几口粥,就走进考场。
第一堂考语文,李凤想放松自己,争取考出平时的水平。试卷发下来后,李凤的眼睛看到字迹发胀,心里着急呀,她努力地思考,头却反应迟钝、越来越痛,最后至头痛欲裂。李凤两个大拇指,用力按压两边的太阳穴,走出教室的那刻,李凤虚脱得像瘦了一圈。
人生就有这么多的偶然,整整两天中考,李凤都在发烧,迷迷糊糊。发烧让李凤失去改变命运的一次机会,她中考失利,可是不管如何,她还是想要读书。熬到出通知的日子,李凤没有去学校,她觉得对不住老师。
某一日,李娘对在市里工作的堂姐说起此事,堂姐出主意,她单位旁边的小饭店正在招工,说凤儿长得漂亮,不如到那儿做事,再找个市郊男,将来“一锅端”(一次性征完全部土地,农转非),就脱离农村了。
次日,李凤跟随阿姨来到市里,到小饭店应聘,饭店老板是位发福的中年男人,满身的横肉几乎要撑破皮肤,脸上和头发上都冒出油来,滴溜溜的眼珠,像滴了油质眼药水,目光一边上下打量着李凤,一边把腻得流油的抹布,在手上擦了擦,指着那个算盘,示意旁边的女人,对李凤考察一下。
“看看她会不会打算盘?再看看她字写得怎么样?”胖老板说。
“我不会打算盘,就写字给你看吧!”李凤诚实地说。
“孩子聪明,学算盘应该不难,我下午就带她到我单位去,请会计教她。”阿姨马上接话过去。
女人递过纸和笔,考察写字。李凤在纸上写下:油条、包子、米粉、银丝卷。店里几个人,还有几位吃客,都过来看热闹。
“字写得不错,学好算盘,三天后来吧。”老板说着,又忙活去了。
阿姨领着李凤直奔单位,会计阿姨是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说话声音轻柔,她非常热心教,李凤也聪明,学得很快,第一天就学会了加减法。乘除法难学,准备多花两天时间。
下班时,阿姨和李凤一起乘坐公交车回家。下班晚高峰,车上人多,李凤被挤到车的后门,与阿姨分开了。车上太挤了,李凤感到圆翘的臀部,总有东西还挤,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刻意把臀部稍挪方向。可是,李凤感到还是没有逃脱拥挤,她双手吊着车顶的扶手,腰上感觉像有人的手抚着,时有、时而没有,李凤正犹豫着、分辨着,到底有是不是手?突然,一个紧急刹车,一只手正借着满车人的牢骚和混乱,抓住她那圆润的胸部。李凤惊恐地、用力扯开那只极不情愿的手,抬头回看,一个带着金色边框的眼镜,白净的皮肤、模样英俊的男人,从身后以拥抱的姿势控制李凤,他的右手从李凤右胸被扯开后,又紧紧地扶在腰部,像热恋中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