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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荷塘“PK大奖赛”】五月最最枯长的一天(小说)


作者:蒋玉龙 秀才,1045.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44发表时间:2018-05-10 20:32:23
摘要:寂寞是一种想要了解别人,也想要为别人所了解的强烈渴望。

门前的泥地湿了。
   青春朝气的文从恹恹欲睡中醒来,清晨的白光映在窗户上,文没戴眼镜的目光就像窗外坠线的点点雨丝一样飘突。
   假日的校园里还很静,白杨树在宁静里发出簌簌的叶响。远的天和近的屋顶都很乏白,雨丝透明,芊芊菁菁如水中的鱼线一样晃悠;近的天和远的屋顶都乏白,湿意就像云一样飘进了五月的花海。
   肤色黝黑的三系着裤腰带,从比他还黑的卫生间里出来。
   他被门口的一块砖绊了一下才看见从宿舍里走出来的文,三气呼呼地蹬着眼,就象文是那块绊了他让他紧张的砖块。
   这么早?文说,是不是我吓着你了。文的表情有些歉意,他真的认为是他吓着了三。
   吃坏了肚子,拉稀。三说,腿拉软了。
   真的没吓着你吗?文想再次确定一下:怎么不开灯?
   开个球啊!三说,早他妈的坏了。三想这家伙是不是得了失眠症了,六点不到就起床,估计也是病的不轻,这阶段脑神经搭错线和短路的彼彼皆是。但文不像啊,没见短路短得这么精神的。
   文进了卫生间,一股骚臭味扑面而来。文自言自语的说,水箱也坏了吗?
   水箱真的坏了吗?出了卫生间的文还是不能确定,水箱上的水龙头仍是不紧不慢的滴水。文说,不想了,水箱坏了很要紧吗!
   刷牙的时候,文还是不能确定是否水箱坏了没有。
   文对自已说,真的不要再去想什么水箱的事了。这个事,实在是毫无意义,想他干什么呢?可水箱要没坏,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气味呢?
   文已经要抓狂了,他拍着自已的头。那是一头烫卷了的黑发,一个卷接着一个卷,杂而不乱的那种。那年流行烫发,男生女生都烫,满校园的鸡窝卷,比港式的成龙头多了一线特色。
   那时期,大家成群结队的往前进路那儿的理发店去,三元五角一个人,连剪带洗,外加烫发吹风。有胡子的也顺带着剃得干干净净。在镜子前一站,说有多精神就多精神。
   更有甚的是俞和梦两人,没事还跑到碧云天照相馆去照相,美其名是留着纪念。那当儿梦穿一件深色的西装,俞弄件白细毛线的薄线衣。两个人嘴角挂着臭美,当场晕倒了一片。
   胡子有些长了。文想。用手摸摸嘴唇上的八字胡有些茂盛,文拿小剪对着镜子修剪。宿舍里静悄悄地,通常不到七点几乎没有人起床,梦睡的很香,没戴眼镜的眼窝内陷,嘴角欲掩含羞的带着笑。
   修完胡子的文觉得自已起早了,早得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最近老失眠,躺在床上难受,想不到起来也一样的难受。
   文望窗外,雨丝已经停了。后窗外对面院落的墙角下的蛛网在风中颤抖,网丝上的雨珠在颤栗中闪闪发亮。
   早饭还是稀饭馒头,小四和老传又开始在隔壁宿舍打赌喝稀饭了。很闹热的场面,文没有过去,目光还留在窗外,直直地象是牵着线。馒头是碎碎地嚼,没滋没味的如同木屑。
   一大包垃圾从楼上砸下来碎了目光,文大声的冲后窗外吼,有没有搞错啊,这么不自觉!梦从回廊里进来问,怎么啦?文说,不知几楼又乱扔垃圾,好大的一包。梦说,说不听,骂都没用,都什么素质?
   文把手上的半个馒头丢碗里说,倒胃口。在卫生间洗碗时,文又想起了水箱,耳间听着滴水声,却没有溢满和冲水声。文想,水箱没坏。文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阳光从云层的空隙间洒下,宿舍楼前就亮一块暗一块的,淡淡地湿在地面上象尿片布一样。高坎那块已经完工了,还是斜斜的一个不再陡峭了的坡。那个坡下的古墓也早已随风而去了。
   小四和老传的打赌已经有了结果,围观的人群轰然散去后,老传甸着鼓胀的肚子上卫生间了。小四咪咪笑的在门前说,这家伙真能喝,估计在来一大碗也不是问题。恐龙说,看不出来老传个不高,人不胖,肚量真不小。颖说,这就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恐龙说,得了吧,嚼文爵字的充文化人啊!颖说,切,老兄今儿是吃了导弹吧。
   老传从卫生间出来说,谁,谁吃了导弹了?颖说,你听错了,是坏蛋从楼上扔垃圾,文挨个在楼上调查呢。老传说,文今天也吃多了吧?!恐龙说,那是,不过没你多,你都赶上十个人的了。
   文在楼上挨个打招呼说,别在乱扔垃圾了。楼上的说,不了,我们没扔,扔了的以后也不会在扔了。陪文上来的梦在305和871的建华说话,烟抽的就像似着火了。
   建华随和的性子,个不高,长的周正。梦和他关系好,玩得来,时常在一起聊。建华烟瘾极大,抽起来就一根接一根,梦吃不消,十有八九都败下阵来。
   那时节87届逐渐起来了,经常没事找事的弄些个事出来,据说在外面弄的比86届还疯狂,好像前不久的一个风高夜黑的午夜还把体育馆的食堂给端了,光猪油都有两大钢精锅,个个没事就猪油拌饭,吃得人人嘴巴皮子是个油字了得。
   你想啊,文又没个证据,耍嘴皮子人家个个吃猪油的,舌头早油滑的不行。文不是没事找不痛快吗?
   文挨个招呼了,也自觉得没趣,潸潸地下了楼。百无聊奈就进了106宿舍,有心找咪咪杀两盘象棋。见门口第一张床的上铺俞还窝在那睁一只眼闭一眼的在看一本古龙的《血鹦鹉》。
   文说,还有这样看书的?俞伸手弹去烟灰说,这样好。一只累了,再换另一只看。文说,晕。见咪咪也没起床就说,几点了还不起来杀两盘。咪咪正倚在床上看琴谱说,不下了,没劲。要不你找小孩下吧!
   文说,小孩要在啊。咪咪说,刚刚还在的啊,去哪了?
   玛丽说,他和小四、老传他们上街去了。俞在上铺叫下铺的鸡说,来换一本,下册给我。鸡也没起床,正在下铺吸烟说,这么快,省着点看。俞说,省不了,不看书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玲说,俞,你可以研究那个碗啊,到底是哪个朝代的。俞白了玲一眼,一本正经的说,宋朝的,正宗的官瓷。
   文说,不会吧,俞你瞎白糊谁啊!俞振振有词的说,我查过书了,南宋官窑的极品,你想那个瓷质有多细腻,滑滑地都不带一点瑕疵。
   玛丽说,不会吧!怎么看都是个破碗啊!大哥。
   俞说,玛丽有眼光,破碗都看出来了。原来那个碗不破……
   鸡说,废话,原来我还不叫鸡呢?俞说,鸡,你别跟我急,那个碗还没破的时候,原本是在南宋临安的皇宫里的,后来七公他老人顺手拿来要饭,你想啊,不弄破要饭谁给啊?
   鸡说,去,去去。胡说八道,那个口缺的也剩不住东西啊!
   俞说,鸡你这就不懂了,七公是北丐啊,玩的就是这种噱头……
   大家说,拉倒吧,再说下去它都成阿斗小时候猪油拌饭的碗了。俞愣了愣,好半天说,你们怎么都知道了,我都还没说到那一节呢?大家哭笑不得的说,切!
   从宿舍楼望过去坡坎上的小树已经很茁壮了。淡淡地阳光,淡淡地的一遍碎碎的风和日丽。许多的时候,校园生活都那么单调和枯燥,那种从内心里滋生的无聊象一株株毒草一样疯长。更多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做什么,也想不起要做什么。
   那种时间的枯寂就像铁丝一样细长。那段时间,那段青春就迷失在不知所谓的蹉跎里。
   整个早上到现在文觉得过得是浑浑惑惑,总想着做点什么,人就象是失了魂似的。跟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宿舍楼那块待得是不知所谓,上了教学楼更是莫名其妙。
   校门口那块半明半暗的阳光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青灰色的水泥地面清扫的很洁净,老樟树的叶片在风中轻摆,晃荡出满眼的波光。
   2班的教室里只有疯子一个人,听到脚步声疯子抬头见是文就说,芹不在,芹昨天下午就去了省城。文说,是吗,疯子你在干嘛。文有点失落,文还不知道芹去了省城,文想,芹为什么不和自已招呼一声呢?
   疯子说,在看《梦的解析》。文觉得晕,觉得疯子连看书都与众不同。
   很多的时候,疯子的言行举止都有些癫狂,但他静的一面却让人由衷的生出一种敬畏来。人疯是疯,却疯的极有个性品味。跟疯子接触多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个有思想和见解的疯子,不是脑来疯,而是有目的的疯。疯的极尽张扬之能事。比如说对《一无所有》的诠释,那个高度就叫登峰造极。
   我们是在午饭前知道文捡到了五百块钱的。那个年代最大的面值也就是十元,五十张厚厚地一摞,想想都让人眼红。文是在回宿舍的路上捡到的,水泥地路面零散的落着那些钱。
   文的运气让人嫉妒的发狂,大家想着怎么找文磳吃磳喝的时候,又听说文将钱上交了,据说是个年老的男性老师掉的。
   五百元88年的时候绝对是个不小的数目,我们很多人可能口袋中都没有揣过这样的数目。很难想象文是怎样子经受住这种巨大的诱惑的。那种瞬间拥有的惊喜和苦苦挣扎失去的痛苦我们无法从文的脸上看见遗憾,文说,那本来就不属于我。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看文就有点象看外星人的那种感觉。我不想说,拾金不昧是多高尚的品质,也不想把文说得如何的光辉灿烂。其实,很普通的人做了一件那时候看起来绝对不普通的事,仅此而已。
   小人物的品性,有时候比大人物更高尚一些。
   假身处地的来设想一下,如果换着是你,你能保证能把持得住吗?
   那个午饭后我们问文当时是怎么想的,又是怎样经受住诱惑的。文说,兄弟们当我傻B啊,别认为兄弟我有多高尚,实在是命不该有,当时他妈的路上有别人看见了,这么大的数目既然留不住还不如交出去的好,至少落个名。
   文很明智,也很雷死人。说这话的时候大家知道文很真诚,也很实在,绝对没矫情的虚假成分。
   二十几年后,文几乎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或许唯一和他还有联系的可能是梦了。那年通过梦,和文通话在感觉里我依稀只记得那个青春朝气的文。手机里的文,很陌生。遥远的如同深山峡谷里飘起的炊烟,转身的时候,一切好象都没有存在过。
   青春朝气的文和扬州的这个文还是同一个人吗?在回想中问自已,迷茫飞进了眼里……
   下午的阳光还是那样的淡然,文和他的影子一起游上了大街。
   很光鲜的街头,一派繁华里的喧嚣。文觉得自已的脚步空洞洞的缺乏生气,就像是度步在云端的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脚已经不是自已的了。
   梧桐树荫很绿意,阔大的叶片摇出城市的风景。一辆26的飞鸽女车轻盈的飘过,雨丝一样的长发,绒绒清纯的容颜,一只插在车头的风车旋转着远离了目光。
   文的脑子就被五彩的风车旋的恍惚起来,一切都有了点天旋地转。店面里齐秦的《狂流》摇晃着钻进耳朵。
   北风在吹着清冷的街道/街灯在拉开长长的影子/走过的路想过的事/仿佛愈来愈远愈来愈长/愈来愈多愈难以抛开/多少平淡日子以来的夜晚/你曾是我渴望拥有的企盼/太多分手的记忆/仿佛愈来愈远愈来愈长/愈来愈多愈难以抛开/没有人能挽回时间的狂流/没有人能誓言相许永不分离/是我的错/是你错过喔/没有人能挽回时间的狂流/没有人能了解聚散之间的定义/太多遗憾太多伤感/留在心中像一道狂流
   恍惚和歌声离开了耳朵,文甩了甩头,鸡窝卷在甩动中纷纷颤动起来。
   下午四点的时候,年老的男性老师拧着水果来宿舍找文了。一脸的感激真诚的就差没掏出心来,临走还掏出五十大元塞文兜里。
   文笑呵呵的往外掏,硬是不要。文说,水果我接了,钱我真的不能要。
   老师已经被感动的泪光闪闪了,他说,好。好。很好!
   一网兜的水果文其实没吃到两个,就被大家分光了。文没有在意,大家也没有在意,谁还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黄昏雨落下来的时候,文在窗前滴水的寂静中想,寂寞是一种想要了解别人,也想要为别人所了解的强烈渴望。
   又下雨了,雨丝在灯影中象鱼线一样透明,稀疏地把日子牵扯的如同相思般煎熬。纷纷洒洒的花伞在雨中支撑起一片脚下的晴朗,目光断了线,心是一只无法放飞的风筝。
   春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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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叙述情感小说!小说以八十年代末期为时代背景,选取校园五月的一天,以主人公文的这一天的行为活动和心理活动为线索,以时间为序,讲述了一个关于一群学生单调而枯燥的一天所发生的故事,呈现了校园生活的另一个侧面。文朝气青春,似乎运气也好,在这一天捡了五百元,在那个时期可是个惊人的数字,文没有被诱惑而主动上交给老师。这件事在他们的宿舍里引起了轰动,舍友们看文就像看外星人一样。小说行文不紧不慢,人物众多,出场自然,首尾呼应,耐人寻味,推荐赏读!【编辑:红叶摇秋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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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萧萧易水寒        2018-05-10 21:50:50
  一篇带有沉郁气息的文字 。五月,可以双重含义。时间刚好是五月。五月可表达迷茫的青春岁月。以文为主线,校园里许多人物脸谱在作者笔下一一呈现。人物在迷茫着有着孤寂,失了青春的朝气。小说中的人物场景给读者的是当代校园的一个缩影,只是一个片面,读起来让人心情未免沉郁。问好作者,祝精彩继续。
2 楼        文友:蒋玉龙        2018-05-11 07:34:00
  红叶摇秋风和风萧萧易水寒两位老师辛苦了,热茶奉上!
3 楼        文友:红叶摇秋风        2018-06-02 18:12:17
  欣赏学习精彩小说,祝老师在荷塘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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