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依然还能忆起那个夜晚
　　 那个十六岁的夜晚灯光，像方格一样的洒落在窗前
　　 那是母亲离开这个牵肠挂肚世界的夜晚
　　 一席白白的白布单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
　　 母亲躺在气氛很重的白布单下，容颜从此不再改变
　　
　　 那个夜晚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燃鞭，没有红烛焚香，只有你
　　 在母亲常坐的那张藤椅里，把自己坐成了一尊佛龛里的塑像
　　 摇曳的灯影下，你在父亲的抽屉里找到了半包发霉的烟
　　 然后一支一支的吸着，豆大的泪滴伴随着浓烈的烟草一起进入梦幻
　　 在梦幻里与母亲重逢
　　
　　 时光悄然滑过指缝，那是母亲死后头七的午后
　　 父亲从高原归来，沉沉的脚步踏得水泥地异常深重
　　 推开门，父亲就看见你坐在母亲常坐的那张藤椅上
　　 你没有回头，尽管父亲异样深重的脚步，让你知道他的到来
　　 但你还是没有回头
　　
　　 一缕青烟，从你十六岁稚气的指间猝然飘起
　　 父亲岩石般粗粝的脸上，一瞬间涨满了怒色
　　 怒色的父亲毫不迟疑地扬起手，重重地朝你的后脑煽去
　　 那只手最终停顿在半空，你知道父亲还是看见了母亲
　　 母亲静静地在相框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
　　
　　 那丝忧郁，使父亲内疚而自责
　　 尽管母亲活着时从来不曾怨过他和他的高原
　　 你再也禁不住把脸埋进双手间呜呜而泣
　　 那一刻，身后的父亲苍老的泪花溢满了双眼
　　 静止的时光里，仿佛有种老树皮在干冷坚硬中锐利地剥裂开
　　 父亲就这样默默地默默地和母亲对视着
　　
　　 三个月后，父亲要回高原去了
　　 那天你去车站送他，隆隆的汽笛声中，父亲脸上挂上了微笑
　　 你看见了他苍老的微笑，正如他看见了你年青时的孤独
　　 望着西行的列车渐去渐远，你知道你不能对不起他
　　 虽然高原对你仍是个谜
　　
　　 备注：作品获2016年江西省企业职工诗歌比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