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林姐姐的书(散文 外一篇)
一、林姐姐的书
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那时物资匮乏,农村孩子除了学习课本外,几乎没有课外书。不同的是,我的邻家姐姐,她的父亲在城里工作,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来小人书或当期的《少年文艺》类儿童读物,这让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邻家姐姐大我两岁,姓林,我叫她林姐姐。林姐姐皮肤白皙,特别爱干净,她的书都用白纸包上皮,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纸箱里。如果我们想看她的书,她都要让我们伸出手让她看看,谁手干净才能翻看她的书。为了能够看林姐姐的书,每次上她家,我都要特别把手洗上两三遍。
林姐姐看的书多,学习也特别好,每年学校奖励成绩优秀的学生,我都能看到她走上领奖台去领奖。学校搞一些演讲比赛,作文大赛,儿童节排练节目等等,都少不了林姐姐的参与。那时,林姐姐是学校红人,也是学生崇拜的偶像。
在我的记忆中,林姐姐的口才特别好。每次放学,我总喜欢和林姐姐一起去打猪草,主要是想听林姐姐给我讲书中的故事。听林姐姐讲出一个个有趣的故事,我心动不已,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拥有林姐姐看过的书自己去看。上小学三年级时,一次看到林姐姐坐在屋檐下手里捧着书聚精会神地看着,远远看去,那姿态漂亮极了。我想,大人们嘴里讲的传说中的仙女,也许就是林姐姐此时的样子吧。
为了能够像林姐姐那样也能读到更多课外书,在我稍大时的每个假期,我都去割青草或挖药材卖钱,用卖来的钱再买回一本本我喜欢的书。可以说,少年时爱上书,是受林姐姐的影响。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对书有着特别的感情。
命运多舛,在我上初中时,林姐姐的母亲患了半身不遂,她不得不辍学在家照看母亲和给上学的弟弟做饭。
我从军校毕业那年探亲回家,正赶上林姐姐要出嫁。见到林姐姐时,她早就没了少年时的风采,说话很笨拙,看人时目光呆滞。从交谈中得知,她老公是邻村的农民,家境贫寒,说到这里,林姐姐眼里溢出了泪水。
回部队一年后,收到林姐姐的信,让我下次回家,给她父亲带一件二毛皮大衣,并说她父亲老了怕冷,我在北方当兵,北方二毛皮特别好。这封不到一百字的信,竟然有三十多个错别字,而且病句也很多。信中最后说,她辍学后再没有看过书和写过字,如今都不大会写字了,信写的不好让我见谅。
二、书信的感觉
今日得闲,整理书架上的旧书籍,翻出厚厚一沓书信来。看着这些书信,让我思绪万千。这厚厚一沓书信中的每一封信,都是我在千愁百绪的思乡情结中焦急地等待而来的。
那是一九八七年,我从陕西杨陵入伍当兵到了河北沧州。远离家乡,远离父母亲人。那时,每天训练完毕,唯一的期盼就是能够读到一封家书。看着书信中的一字一句,一个特别的问候,就连一个特殊的标点,都是那么的耐人寻味,我都会仔细地揣摸半天,将书信一遍一遍地阅读,仿佛要从信中看到母亲的笑容,看到家乡的一草一木。毫不夸张地说,一封家书,完全可以让我的心随着书信中的文字穿越时空后来到遥远的家乡与亲人在家乡的故土上同步漫游。
尽管刚刚收到了家信,明知道暂时不会有自己的来信,但训练间隙,我还会和大家一样,一窝蜂似地拥向收发室,查找寻问有没有自己的书信。那时,我们只有十七八岁,大家都很年轻,心中没有过多的防范和猜忌,更没有什么隐私,不论是父母的来信还是异性朋友的来信,战友之间都会将书信相互传递品阅,与人分享内心深处的涟漪,感受着对方的幸福和快乐。
写书信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快乐的过程,有时要写好一句话,我都会思考半天,力求达到字斟句酌,甚至还会翻阅字典和查找资料。信中该提到什么,如何表达自己内心对亲人的思念等等。其实,写书信的过程,更是思念亲人思念家乡的过程,在信中倾诉自己深藏在内心的思念与忧伤,更不会忘记描绘外面世界的繁华与精彩,以及自己对未来世界的幻想与追求。
那时,家乡交通不便,书信往来很不方便。一次探亲回家,我都回到了家乡,可我在部队一个月前写给母亲的信才传到了家里。母亲说,她阅读我的每封书信,都是我写信日期后一个月才能收到的。于是我才了解到,书信邮寄到家乡小镇,邮递员只送到乡上,而乡上将信攒够一定数量后,才派人送到各村,村上再用大喇叭通知有书信的村民到村部取信。
姐姐说:“每次你的信一回来,全家人都会高兴地围在一起,一遍一遍地看你的书信,母亲还会把你的书信拿出去坐在人群中读,让乡亲们也分享母亲看到你信的快乐。”
自从家乡安装了电话和接通了互联网,我就再也没有给母亲写过信,也没有收到过母亲的来信,不论场合地点,随手都可给母亲打一个电话问候。有时,甚至还可以让母亲坐在电脑前与我视频聊天。这样,虽然便捷,但再也没有读书信和写书信的那种忧伤感和愉悦感。
时代变了,如今,我早已适应了电子信息给人们带来的快节奏生活。久违的书写也许再也不会被人提及了,人们早就体会不到在那通信闭塞年代“家书抵万金”的情感,那种身处异乡期盼书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