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湖仙(小说)
彩虹湖是南国一处风景优美的旅游观光胜地,湖周围绕着茂密阴翳的山林,因此雨季时期多成彩虹横跨湖面上空,于湖中观赏,蔚为壮观。
正是初春时分,湖边林木刚抽嫩芽,一场春雨过后,鸟语嘤嘤,野芳幽香,烟雾迷蒙,一派欢悦美好的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真美啊!”观光小艇上,茹晓来站立起来张开双臂痛快地呼吸着这大自然鲜活的气息,心中倍感舒适。
她这一站起立刻让小艇晃动不安,同舟共济的小菜芽不由得惊叫:“晓来快坐下!小心掉水里去了!”
茹晓来闭着眼睛,陶醉在无限的惬意中,对小菜芽的话充耳不闻,自顾感叹说:“人间有美景如此,就算死在这,却也了无遗憾了。”
小菜芽哼一声说:“你这旱鸭子,要是真掉水里去了,看谁来救你!”
茹晓来微笑说:“当然是我命里的白马王子乘风破浪赶来救我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哈哈”小菜芽调侃了一句,又说:“天色又暗了,等下可能下大雨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罢,踏着脚踏板往泊艇处缓缓回划。
不知怎地,茹晓来总觉得这一刻会迎来美好的事情。细微的风拂过耳畔,湿润的空气在指间穿梭,心儿飘飘然像要飞起来一样……
忽地,茹晓来闻到一阵花香,如潺潺的蜜流,沁入心肺。她立刻睁开双眼,四下里张望,果然看到一株出水的白莲花伫立在身旁的湖面上迎风袅娜,晶莹的水珠在洁白的花瓣上甤甤生光,煞是好看。
茹晓来立刻蹲下,伸手过去想触碰那无瑕的美。然而,随着小艇缓缓驶去,茹晓来的指尖只从白莲花跟前划过,居然没碰着。
“停一下!小菜芽停一下!”茹晓来急忙呼喊。
小菜芽立刻停止动作。“干嘛了?”
茹晓来努力向白莲花伸手过去,可惜差那么十公分。“小菜芽,往回划一点!”
小菜芽看见她伸手出去好像要抓什么似的,便问:“晓来,你要抓什么?”
“我只是想摸一下它,你往回划一点好吗?”
“你要摸什么呢?”
“就是这朵白莲花呀!你看,它多漂亮!”
小菜芽伸长了脖子,但只看到茹晓来伸着手,而湖面上啥影子都没。“晓来,白莲花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就在我手指前面呀,这么大一朵,你不可能看不见吧?”
小菜芽托了一下眼镜,但茹晓来手指前面依旧空空如也,除了水花什么花都没有。“晓来,你可别唬我,那里什么都没有!”
茹晓来以为小菜芽捉弄她,便说:“别捣蛋了,你快往回划一点吧。”
小菜芽看着茹晓来十分认真的脸,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这时,随着一声夏雷巨响,豆大的雨水便嘀嗒嘀嗒地落下。小菜芽想起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害怕茹晓来是被妖怪迷惑了,立刻踩起踏板,迅速往泊艇处划去。
眼看白莲花越来越远,茹晓来急忙喊:“小菜芽,你干嘛!快划回去呀!”
“下大雨了,晓来,咱们先回去吧,以后再摸好了!”
茹晓来心急如焚,听不进小菜芽的话,她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地向白莲花跳过去……扑通一声,茹晓来掉进了深水中。
“晓来!晓来!”小菜芽吓了一大跳,只看见茹晓来在水中挣扎着扑向所谓长了白莲花的地方,她已开始不断呛水,眼看要沉下去了。
小菜芽吓得哭了起来,她也不懂水性,手足无措之下只能大呼救命。
尖锐的呼救声惊动了湖边的救生员,他立刻跳上救生艇,启动发动机,急驰而来。赶到的时候,小菜芽已经哭成了泪人,救生员立刻跳入水中,往水底的茹晓来游去。
……
“你看见白莲花了吗?你看见了吗?你真的看见了吗?……”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茹晓来反反复复地听到一个女子柔和的声音飘来荡去……
“谢天谢地!晓来你终于醒了!来喝点粥!”小菜芽一直拿着保温盒守在病床边,看见茹晓来睁开眼,便拿汤匙喂她吃粥。
茹晓来浑身没劲,张开嘴唇开始喝粥。
喝完粥,茹晓来恢复了些意识,问:“小菜芽,是谁救了我?”
“是一个救生员,他,他还对你……对你那啥了。”
茹晓来皱起眉头。“什么那啥?”
“就是,就是人工呼吸!……”
茹晓来心儿一震,脸霎时红了一片。她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两唇相抵的感觉,轻微带点烟草味道和胡渣的刺痛感。“他,他是个怎样的人?”
“大叔型,看样子三十多了,哎……”小菜芽摇了摇头,那神情好像当事人是她的话,宁死也不愿对方给她做人工呼吸。
茹晓来心底直冒凉气,却暗暗决定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
独自来到彩虹湖风景区,茹晓来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救生员。原本抱着一丝白马王子的幻想,却在见面的瞬间灰飞烟灭了。
那人叫窦根,三十三岁,浑身上下晒得黝黑,一副背心、短裤、拖鞋的标准大叔打扮,额上皱纹显露无遗,鬓间银发锋芒毕露,嘴边胡渣飞扬跋扈……只有那略陷的眼睛流露着一种不同凡响的忧郁,是唯一保留男性吸引力的地方。
在湖边的小摊档里,两人干坐了片刻,茹晓来终于抬起头,诚恳地说:“谢谢你救了我。”
窦根双眼只顾着眺望湖面上的小艇和湖边的行人,漫不经心地回话说:“不用谢了,那是我的工作。”说着,用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香烟。
茹晓来一直觉得自身形象很不错的,却遭到他的冷眼相对,心里颇为失落。看着窦根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只好扭头看外面的湖光山色,有些话不知该如何问起。
“你应该谢她……”窦根的眼神变得非常柔和,怅然道:“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沉下水里五分钟了,要不是她,你可能活不成了……”
她?是指小菜芽吗?茹晓来心一愣,正要发问,却不料窦根突然霍地站起来,指着外面大声咆哮:“嗨嗨嗨!那边的小孩,不准下水!”
茹晓来惊吓得差点泼了杯子,她转眼看去,只见湖边嬉戏的两三个小孩在窦根的吆喝下乖乖上岸了。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窦根吸了一口烟,一屁股坐了下来,白烟缓缓从鼻孔冒出……他看了一眼茹晓来,随即又转移了视线。
“没,没关系。”茹晓来忘了要问的东西,只好寒暄一句:“工作挺操心的啊!”
“嗯!”窦根吸了口烟,继续眺望着外面。
茹晓来咬着嘴唇,她很想问当天他救她的过程是怎样的,想知道自己的便宜到底被他占了多少,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问好。她心猿意马地望着湖面,恍惚中,粼粼的涟漪中居然渐渐的浮现起昨天那一幕景象。
茹晓来看见自己不断下沉,窦根忽然如箭般穿透水层迎面出现,他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扯了过去,另一条胳膊立刻环了她的腰,箍紧,拖着她往湖面游去……出了水面,他立刻一手托了她的背部,一手托了臀部,一下子将她推上了救生艇。他紧接着跳上来,解了她的衣服,松了她的胸围……长着老茧的双手按在白皙的胸口上用力压了几下,湖水一股股从她口中吐出。接着他便在这晃动不安的救生艇上,用嘴贴了她的嘴做人工呼吸……那时,大雨哗啦啦地拍打这个世界,窦根身后是小菜芽丫大口惊叫的神情……
这景象在瞬间化作不可磨灭的记忆烙在了茹晓来深深的脑海里……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沧桑的男人,不由自主脱口叫了一声:“窦根哥……”
窦根一颤,猛地扭头来看她,他的眼神流露着无限的柔情,让她感到世界仿佛完全静止了。忽然之间,窦根的眼神收敛了光芒,他扭头看了外面,不再看她。
“窦根哥……我,我以后可以这样称呼你吧?”茹晓来红了脸。
“呵,呵呵……”窦根发出憨厚中带着些勉强的笑声,似乎在掩饰刚才他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感。“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叫我根叔了。”
“那我就叫你根哥吧,你只大我十岁,叫根叔的话显得你老了。”
窦根哈哈一笑,将烟掐熄在烟灰缸里,“是啊,十年了……我确实老了,叫什么都无所谓吧!”他顿一下,看看手表,便说:“茹小姐,我该巡湖了,你就自便吧!”说罢,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根哥,等等……”茹晓来跟着跑出来,脸上飞满了红霞,硬着头皮说:“可,可以留个联系电话么?”
窦根踌躇了一下,最终踏步而去。“茹小姐,你不必报答我,所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当然,我也欢迎你常来这玩。”说罢,窦根踏上救生艇,启动发动机,往湖心飞驰而去。
……
周末过后,茹晓来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但她总是不能自己地想到关于窦根的一切。当她想到自己放下一个女孩的矜持和自尊,去问他拿联系电话,他却拒绝了。她不禁气上心头,一跺脚,自言自语说:“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新鲜萝卜皮呀?居然……哎……”然而当她想起那个足以让世界静止的眼神,她的心又融化了。
小菜芽迎面走来,将一叠资料摆在了茹晓来面前:“晓来,这些是今年流行的款式,你看一下吧……”
茹晓来一声不吭,眼神呆滞。小菜芽发现她心不在焉,便问:“晓来,你在想啥呢?”
茹晓来依旧没有回答,自顾敲打起键盘,小菜芽皱起眉头,好奇地看她的电脑屏幕。小菜芽惊然发现,茹晓来居然在浏览彩虹湖风景区的网页,然后找到了窦根救生员的档案资料。
“天哪,晓来,你该不会对他有兴趣吧!”小菜芽几乎要大跌眼镜。
茹晓来仔细浏览片刻,忽然惊讶说:“小菜芽快看!他,他居然和我们一样……”
小菜芽扶了扶颇有深度的眼镜,认真浏览起来。“对哟!跟我们同个专业!……哎呦,还同个学校……噢,天哪,他是我们04届毕业的师兄啊!我记得了,在学校的展厅里,我们还看过他的参赛作品呢!……天哪,现在他怎么当了救生员呢?好浪费啊……”
……
“你为什么要当一个救生员呢?难道有苦衷的吗?”茹晓来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关于窦根的问题。就那个深情的眼神,那个让世界静止的眼神,让她翻来覆去。
“管他有什么苦衷,关我什么事?睡觉!”茹晓来熄了灯,侧过身子,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躺着躺着,她慢慢感到,那一只环箍在自己腰间的臂膀,是那么结实而有力;那一双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掌,是那么的宽厚而炙热……茹晓来的脸霎时像火烧一样,她一把扯来被子高盖过头,拼命告诉自己说:别想了别想了。可是她怎么也抗拒不了初吻丢失时那一幕幕景象带来的冲击,那淡淡的烟草味道,那浅浅的胡渣刮过脸皮的痒痒……
“算了,来吧!来吧!”茹晓来放弃了抵抗,干脆把被子当做窦根,一骨碌翻滚过来。“我来给你人工呼吸好了!”她一嘴亲了下去,唔唔唔地把棉被吻个不停……
这样折腾了一阵,茹晓来反而渐渐睡着了。
茹晓来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梦境,是那一片纯白色的世界。茹晓来诧异地走着走着,忽然身边响起了那个柔和的声音:“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你是谁?”茹晓来四下里张望,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是彩虹湖的湖仙……”说着,迎面款款走出一个素衣飘飘,秀发飞舞的女子。茹晓来看她眼神流离,脸如雪霜,一张洁白无瑕的面孔跟自己颇有几分相似。
“湖仙?”茹晓来心里虽惊,但知道这是个梦境,所以不感害怕。
“嗯!”湖仙点点头,“那天你看到的那株白莲花就是我。”
“啊?!真的有白莲花吗?医生和小菜芽都说我平时工作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
噗嗤——湖仙甜甜的笑了一个,“那并不是幻觉,你只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那看到了会怎样了呢?”
湖仙收敛了微笑,看了茹晓来一眼,缓缓踱起步来。“曾经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她许过一个愿望,说希望看到白莲花盛开的人,都可以拥有最真挚的爱情。想不到这个愿望得到了上苍的允许,你果然爱上了他。”
“啊?!我,我爱上谁了?”茹晓来翘弄着秀发,明知故问。
“就是他,窦根!”
“没,没有,没有的事!”茹晓来脸红了一片,说话吞吞吐吐的。“谁,谁,谁说我,说我爱上他了?”
湖仙微笑着看她。“我跟你四五天了,你没有一天不想他的,不是么?”
茹晓十分惊讶。“你,你怎么知道了?”
“我是湖仙,当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了。”
茹晓来尴尬地红了一阵脸,却叹了一口气,说:“爱又怎样呢?我这最多是单相思罢了。他可能已经有老婆儿女了,所以瞧也不瞧我一眼。”
湖仙也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好了,他没有老婆儿女,你又年轻漂亮的,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他正眼都不看多我一眼,又不肯……”
湖仙笑道:“你放心,他是因为太喜欢你以致怕爱上你所以才不敢看多你一眼,也不敢跟你有任何联系……”
“是吗?”茹晓来满脸疑惑。“他有什么顾虑吗?”
湖仙沉默一会,说:“你先别问那么多了,你明天去找他就对了。但是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起我,否则他们会被淹死的。”说罢,湖仙消失了。
……
茹晓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晚的梦依旧十分清晰。
“湖仙,湖仙,你还在吗?”茹晓来心怀忐忑,有些期待的静静看着四周,希望湖仙真的会‘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