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pk大奖赛”】“神探”丘八佬(小说)
一
每每夜深,丘八佬的音容笑貌就进入了我的梦里。虽说他走了有些时了,可我觉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丘八佬的真名叫田枫,他是一个部队转业干部,就因为往日人们都把当兵的叫丘八,刑警大队的人也就叫他丘八佬了,时间一长人们竟把他的真名给忘了。
说实在的,在绿洲市的“老转”中间他是最出众的一个。在我的眼里他不仅是神探,而且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他用一种独特的视角来观察世界,用愤怒的诗的语言尖刻地抨击丑恶,用热情奔放的诗句来讴歌人间正道。他一米七八的个头,白静的脸庞上长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眼瞳黑白分明,显得格外明亮。满头雄狮般卷曲的头发,再配上一级警司警衔的军港呢警服,既威武又略显书生气。
我和丘八佬结成生死之交是三年前的一个偶然。那年我从文化部门作为笔杆子被调到市公安局,报到的那天在政治处和他不期而遇,后来又刚巧被安排在一个警队里当了刑警。
初到刑警大队的那段时间,我和丘八佬几乎是多余的人。大队长邹长春是中国人民警官大学的高材生,平时在局里就没用正眼看过人,对我和丘八佬就更加不屑一顾了。受邹大队的熏陶,刑警大队的警官们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就连刚从警校分来的女警易娟都是走路望天,一副得意的神态。在这种环境下我们能怎么样呢?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
从到刑警大队那天起,我和丘八佬的全部工作就是打杂跑腿,偶尔也让我们看一看发了黄的陈年老案卷。过去我看过很多侦破小说和警匪片,最崇拜那些身怀绝技的大侦探。多少年来一直梦想自己能当个侦探,那怕是助手也是好的。如今真的当上了刑警,本来是非常高兴的,没想到干了几个月刑警连现场都没到过一次,笔录没做过一份。出于好奇,有几次老干警审嫌疑犯时,我忍不住偷偷地跑去旁听,被邹大队发现挨了好一顿刮。我实在想不通,学习也错了吗?
丘八佬对这种歧视显得很大度,他看到我挨了刮,就过来安慰我:“老弟呀,别想不通,身处逆境未必是坏事,他们越看不起我们,越能激发我们的斗志,你和我不一样,人家调你来是要你写文章,我就不同了,不懂业务怎么当刑警?不过,我就不信学刑偵业务比学无线电还难!军人怎么啦!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难得住咱?他们看不起无非是说我们是半路出家,没系统地学过刑事侦察学、犯罪心理学和痕迹学。这有什么?没学过咱不会从头学起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相信我闯不过这道坎!我总有一天会成为秀才!”
从这以后丘八佬就真的与专业知识较上了劲,他白天学晚上学,走路时在学,吃饭时在学,睡觉时也在学,就连做梦都在学。凭他的聪明才智,不到三个月他就啃完了刑事侦察学、犯罪心理学和痕迹检验学,并且深悟其中的精髓。很快他由外行变成了内行,完成了由军人到侦探的转变!
二
九月二十六曰市里召开了严打动员大会,公开捕判了一批刑事犯罪分子。市区的大街小巷都挂起了“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横幅标语,严打势态迅速升温。
刑警大队根据局里的安排,各中队的警力全部回到了辖区,大队机关也分成了六个小组,分别由正副大队长或正副教导员带队,深入到基层所指导严打工作,除了内勤就只剩下我和丘八佬两个闲人了。
我们的警力刚刚部署完毕,一个叫刘德柱的老者就到泉山乡派出所报案,称他老伴从桂花镇贩“乐口消”回家途中在曲尺岭路段被人强奸了,派出所民警迅速询问了被害人。被害人名叫李八元,多年来都以贩卖“乐口消”为业。据被害人陈述,天刚黑她从桂花镇出发,担着一担“乐口消”往家走,大约九点多钟在曲尺岭路段碰到了一个留着大背头的青年男人迎面走来,临近时那个青年男人突然出手,一拳将她击倒在地,接着将她拖到路边进行强奸,后来老头和儿子找来发现了路边的“乐口消”,到处喊她时,那男人才慌慌张张地朝山上跑了。
刑警大队接到报案后,迅速调集了精兵强将连夜赶赴泉山乡,一边勘查现场,一边开展调查访问。
现场勘查出师不利,在被害人的指引下,刑事技术人员对方圆三十米进行了仔细的勘查,没有发现任何蛛丝蚂迹,唯一的收获就是从被害人的内裤内提取到了少量的精斑。
根据被害人陈述的相貌特征,邹大队认为犯罪嫌疑人对性要求迫切,甚至说达到了疯狂的地步。从夜晚出没在曲尺岭地段这点来看,犯罪嫌疑人系泉山乡或泉山乡周边地区无疑。根据邹大队的画相,专案组以泉山乡为中心布下了重兵进行摸排。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专案组把泉山乡和周边的两个乡镇像篦头发似的箆了一遍又一遍,犯罪嫌疑人像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侦查工作陷入了僵局。
市委、市政府对这起案子非常重视,多次指示要对顶风上的案子快侦快破,对顶风作案的犯罪嫌疑人要从重从快予以打击。市局领导和邹长春这些天如坐针毡,生怕破不了案丢了帽子。
为了尽快破案,邹长春破天荒地召开了全大队干警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丘八佬和我才有了旁听的资格。会议一开始,发言的尽是些“跟屁虫”,讲的观点也无非是邹长春的老调重弹,把破不了案的责任全部推到侦察员身上。后来有几个干脆说这起强奸案是流窜人员所为,不是领导指挥无方,也不是侦察员工作不细,实在是流窜犯跑得太快……
看来分析不出什么名堂来,邹长春正准备宣布散会时,丘八佬说他有话说。
“什么?你有话说?”邹长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么多专家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一个才来几天的丘八佬能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要说,就让你当众出出丑,杀杀你的锐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这里,他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有话就说!我们可没有闲工夫听你磨牙!”
丘八佬听了邹长春的蔑视他的话,他下意识地强忍了很久才没有发作。他还是那股军人作风,讲话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一句,一环扣一环。
他说:“今天既然是案情分析会,就应该各抒己见,一风吹,一边倒,一种声音,一个观点,这会还不如不开!连我这个初涉刑侦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难道在座的行家里手们会不明白?我认为这就是我们这个大队的悲哀!拿今天这个案子来说吧,外行都能看出毛病来,可我们这么多刑侦高手却视若罔闻,盲目地先入为主想当然。难道你们对犯罪嫌疑人的画相与被害人供述的相貌特征相符吗?再说,被害人的陈述也前言不搭后语,整篇笔录漏洞百出。鉴于上述情况,我可以武断的说一句,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连最起码的‘三要素’都没弄清,又怎么能够破案呢?”
“什么?!你……你把我们当草包?狂妄之极!狂妄之极!”邹长春气得吼道。
这时内勤易娟气得粉脸通红,小手一拍桌子,指着丘八佬说:“行!就你一个人行!我们都不行,我们让位总行吧!我们破不了案,我们草包!你是神探,我们这些草包下,你去上案该可以吧!”
“上就上!我就不相信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肉!”丘八佬胸有成竹地说。
邹大队冷笑一声,“你上?”
“我上!”
“此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
邹长春心想也罢,反正这案子也破不了,他上就让他上吧,到时候上面追起责任来,他不就是一只最好的替罪羊吗?想到这里,他一阵冷笑,当即对大家说:“同志们,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个案子可是丘八佬自己抢着上的哟!到时候可别怪邹某人翻脸不认人啊!”
丘八佬上案偏偏点了我的将,这样一来我们俩个新手就被推到火红的炉火上烤了。我敢断定,全大队乃至全局都在等着看我俩的笑话。丘八佬对那些闲言冷语不屑一顾,拉着我坐班车直奔泉山乡。
来到泉山,丘八佬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被害人的老头刘德柱,刘德柱说:“那天晚上九点多钟老伴还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就叫儿子跟我一起去找。当我们来到曲尺岭路段时,发现路边不远的荒地上有一担‘乐口消’,袋子像是我家的。我就和儿子分头去找,我边喊边找,忽然听到山上有人跑动的响声,接着老伴就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我看她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就追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支吾了一阵,最后就说被人强奸了……”
询问完了刘德柱接着就询问李八元。首先丘八佬向被害人交待了政策,强调指出报假案作伪证的危害以及应负的法律责任,要求李八元实事求是说清楚当时的情况。李八元经不住丘八佬苦口婆心讲道理,终于讲了实情。她交待说:“那天我在桂花镇遇见了老相好李德福,李德福接我在餐馆里吃了一碗肉丝面,后来又同路回家。当走到曲尺岭时,李德福说要歇歇气,我俩就把‘乐口消’放在路边的荒地里坐下来歇气。刚坐下来不久,他提出来要干那事儿,我笑骂了一句老不正经,就答应了他。他说就在路边,我不同意,说怕被路过的人发现难为情,就选择在山边的草丛行事,没想到刚完事老头子就找来了。老头子见我慌慌张张的衣衫又不整,就追问我在干么事,我被追问得没法了,只好说被人强奸了。老头子一听说我被人家强奸了就火冒三丈,跑到派出所报了案……”
根据李八元的交待,我和丘八佬连夜传讯了李德福,李德福对与李八元通奸旳事供认不讳,交待的情节与李八元旳交待一字不差。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提取了李德福的血样。
当夜丘八佬向派出所求援,借了一辆吉普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市局,通过DNA检测,李德福的血样与李八元内裤里提取的精斑的基因完全相符。一个全队乃至全局忙活了半个多月旳疑案,田枫只用了不到8个小时的时间就大获全胜。丘八佬一炮中的令邹大队和全体刑警不得不刮目相看,就连素有冷美人之称旳易娟现在见到他也有了笑容。丘八佬的地位一夜之间翻了个个,我也跟着来了个“鸡犬升天”。
三
人怕出名猪怕壮,丘八佬自破了李八元假案之后就是高山吹喇叭——名声在外了。接下来他也就变成了拉磨的驴了,被人蒙上双眼一天到晚围着磨盘死命地转。我和他是天然的搭档,自然也成了头驴。邹大队和一班“元老们”乐得图一个清闲,大案小案、难案疑案都一股脑儿压在了他的肩上。
丘八佬是一个工作狂,一上了案子就一门心思用在破案上。他办案有独特的风格,不管是大案还是小案,他都要亲自复核现场,亲自询问事主,亲自搞现场访问。制订出周密的侦查方案,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不留死角。正因为他责任心强工作细致,所以凡经过他手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不到两年就闯出了“神探”的名头。
邹长春是最看不起人的,如今丘八佬的声望盖过了他,他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每次见到丘八佬眼里都在冒火。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我机会杀杀丘八佬的威风!
机会终于来了,早几天柳塘镇的观音巷发了一起离奇的投毒案,死者是一个住观的道士。那天他回家看望老母,老母见儿子难得回家一次,就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吊锅汤,硬逼着儿子喝下了一碗。谁知刚喝完湯,儿子就手脚抽搐嘴眼歪斜呕吐不止,不一会儿就断了气。接到报案后邹长春带领刑事技侦人员迅速赶到了现场,经过尸检和化验确认系锖化钾鼠药中毒。据死者的老母回忆,从杀鸡到炖好汤的这段时间里,她始终没离开过家,绝不可能有人进入,就是从她家门口经过的人也没有,并且十分肯定地说,她一生信奉佛教从不杀牲,家中绝对没有鼠药。通过调查发现,死者及其老母都人缘极好,没有冤家对头,根本无法形成重点。邹长春想:“你丘八佬不是神探吗?行,我就叫你栽在这起无头案上!”
这起离奇的投毒案就落到了丘八佬的肩上了。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队伍扩大了,除了我又多了一个易娟。
丘八佬迎难受命,他还是那样沉着睿智。他带着易娟和我来到了现场,这次他一改过去从内到外的顺序,来了一个由外而内。先仔细察看现场周围的环境。死者住的是一幢砖木结构的小楼,装饰明显强于周围的建筑,与小楼仅一巷之隔的对面是一栋两层楼的旧楼房,二楼有一个自由拉开玻璃门的窗口,正对着小楼的厨房,此时那个窗口正开着,像一个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小搂。看完了外围我们又来到了死者的厨房,厨房是小楼右侧的一间坡屋,正中是两口灶,一口烧柴一口烧粗糠,紧靠着窗户的是一个用青砖砌成的火炉,火炉与灶中间仅能坐一个人。从火炉到窗口再延伸到对面二楼那个黑洞洞的“炮口”正好构成了一条线。
丘八佬突然来了灵感,吩咐我和易娟要在这不到一平方米的火炉里下功夫。我不以为然,心想这火炉里尽是灰,能有什么惊人的发现?想法归想法,行动归行动,虽说心里有想法,行动可不敢怠慢,我和易娟仔仔细细地把火炉灰翻了个遍,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们在火灰中果然发现了一粒珠子大小的面团团。丘八佬见到这个面团团如获至宝,连忙送到技术室化验。很快化验结果出来了,面团团含有超浓量的锖化钾。
丘八佬拿到化验结果就带着我和易娟直奔现场对面的二楼。我们来到二楼时,只见窗台上放着一支塑料仿真手枪,这种玩具手枪可以发射玻璃珠子,也可以发射石头,射程可达二十米以上。另一个房间里有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正提着行李,看样子正准备离开。他迎上前去,对那男人说:“对不起,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