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根扎在村庄，坚挺着身子
　　 头秃秃的树，我叫它老榆树
　　 犹如云朵背后放下的一架天梯
　　 麻雀在它头顶聚拢又飞散
　　 它全然没有在意，一到盛大的春天
　　 它就敞开胸膛给我看它的伤疤，看它的断臂
　　
　　 我知道，那是五十多年前往死里推的日子
　　 几棵长在山沟沟里，长在人间低处的榆树
　　 还没有来得及伸展，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用羸弱的手采摘榆钱，剥掉了树皮充饥
　　 一次次受伤，一次次掠夺，它生得弯弯曲曲，活得千折百转
　　
　　 这棵不起眼的榆树，把胸膛撕开，怜悯饥肠辘辘的大人
　　 把还没有成熟的榆树叶子，塞进孩子们口中
　　 老榆树救了多少人啊，难以估计
　　 就像我那短命的亲娘，娘没有想要的一切
　　 让奄奄一息的火苗，重新燃起香火
　　
　　 多年以后，我面对这棵榆树，我叫着它的名字
　　 那么哀伤和悱恻，这棵土里土气的老榆树
　　 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是苟延残喘吗
　　 这棵没有欲望的树，多么需要善养
　　 那个坐在高高的枝丫的鸟巢
　　 是不是老榆树的虚怀以待，还是鸟的守护
　　
　　 树在左，我在右，老榆树苍老的影子，遮盖了我的身影
　　 重叠的影子，一个带有绿意的树枝伸过来
　　 它是从春天长出来的，长出的是前世今生
　　 继续燃起的是人间烟火
　　 这满身漏洞的老榆树，却不是空虚的灵魂。
　　 老榆树，我向你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