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守望花开】六月往事(散文)
这样的一些日子,注定跟随着记忆在生命中存活下来……
一、
六月,满眼的绿,如同满怀的情绪,不断地延伸开来,直到看不见的尽头……
这是六月,这是北方的六月,槐花繁盛得即将“香消玉殒”,如同经年的若干个六月一样,终将不复,当然,一些事儿一些人也注定如散落的槐花一样,被我捡拾起来,夹在时常翻阅的书里,记忆也便在重温里生动。
我不知道那些在记忆里要珍存一生的六月往事,是缘份还是宿命?我能知道的是,每一种花盛开的时节,是花期是规律。
30年前的六月的中下旬,我的第一篇文学作品的发表,让我与文字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如果说文学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我的追求则是攀援这棵大树的长春藤,始终沿着大树追寻天空的方向,一直朝上生长……
30年后的六月,我想起了曾经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流行的那首歌《一条路》:“一条路,落叶无际,我想问你的足迹,山无言,水无语,走过春天,走过四季,走过春天,走过自己。”一个人,一条路,我揣着最初的梦,在路上继续跋涉,尽管,前方无尽头……
20年前的六月,也是槐花繁盛的花期即将结束的时节,在雨文、庄妍、迟春红、吴凤艳等一干文学青年的簇拥下,在《前行,选择无悔》的序曲中,徜徉在《无言的寻求》的旋律里,享受着文学活动十周年庆典带给我的“站在自我的顶端也是一种幸福”,体味着一位作家赠予我“其实文学也是一种宗教”的留言的含义。
曾经在《我的1994》一文中对我的文学活动十周年庆典的相关细节进行过描述,我想,那是我对往事的留恋,对自己艰辛付出的铭记。“向自己的故事挥挥手,还没有结束,又有新开头……无尽的辛劳是一生的朋友。走过春秋,走过冬夏,带给人间欢笑悠悠。”
有位杂志的编辑评价我的文字的时候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文字的温润情深多来自创作者自身的故事。没有故事的人注定没有这样的文字。我有故事吗?我在问自己。说不清楚,但我有感受,我确认。
非典警报解除的时候,也是六月。经过了一个禁锢的春天,似乎一切都在北方的初夏的时节被释放开来。
跟箫婕相聚在六月初的一个中午,那是一个市郊的农家饭庄。也许是箫婕倾述的苦衷,也许是我们很久后难得的相聚,那一天,酒喝了很多,话说了很多,至于是话在酒里还是酒在话中,或者说是酒后胡言,嬉笑怒骂……但真实开心。相对真实,那是在知己之间。平常的日子,我们之所以包裹了自己,因为现实的周遭,因为怕伤害自己和别人。
箫婕喜欢读书,尤其喜欢文学类的书籍。我们的交流是畅通的,交流里有批评,当然更多的是鼓励。这也是那年六月之后我出版了散文集《一路走来》和诗集《走进无眠》的一个主要的缘由吧。对于现在,那个六月里的感怀,隐含着何尝不是一种感激或感恩……
对于六月,很多的细节都不在文字里,而在灵魂的深处掩藏;幸福自知,痛苦自知。
2000年,六月的最后一天的午后,那个细雨蒙蒙的松林,一把花伞下的轻言细语,拉开了浪漫情感的序幕,当然落幕在纷扬的雪里,却不再妙曼,那个冬天很冷……
英儿,让我那年冬天的散文《最后的冬天》以及诗歌《最后的季节》平添了缕缕忧伤……幸福,似乎短暂,却铭心……至于此后的伤痛,也无悔。
经历的都是一笔财富,无论幸福也好痛苦也罢,都会在以后的生活中日趋丰盈。珍惜的未必都是幸福,而往往那些伤怀的东西更能使人变得成熟而平和……
又是六月,感慨一如疯长的野草……我截取了曾经六月里的片段,留在文字中,也为记忆找到了一个注脚。庆幸自己还能记忆,也庆幸自己没有活在记忆中。
记住六月,让我珍惜生活的经历;记住六月,让我学会对生活感恩。
二、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面对着天空、以及天空下任何一种面对着我的事物独坐。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我已记不清楚了。
母亲说我小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呆着,搬个小板凳在老屋的小院里坐下,不时地看天空中的云朵,看地上的花草,看连环画册,一看就是那么小半天,不喜欢凑热闹。
母亲的话倒是让我产生了一些可笑的联想,不知道是不是中年以后的我,已开始返老还童了。
其实,一个人独坐的时候,有时,思绪万千,什么也都想了,大脑里纷繁复杂了很多的影像;有时,思绪停滞,什么也都没去想,大脑像是处于真空的状态,这样的感觉真好。
我的办公室在四楼,独处一室。视野很开阔的楼层。在办公室里独坐,习惯了眺望窗外那些树林啊田野啊村庄啊,看着它们在春光里如何成为生动的风景;当然,也会在飞雪飘飘的时节,猜测它们被纯洁覆盖或润泽的喜悦。
单位大院东西两侧栽植了两排白杨树,我尤其喜欢东侧的那一排,粗壮挺拔以及不断伸展向天空的枝条……暮春时节,我总是独坐在四楼的阳台上,久久地注视着那排绿意浓浓生机勃勃的白杨,想想十多年前它们刚被栽植时的孱弱,在风雨中长成今天的高大,想想它们被剪下的枝条留下的痛苦的疤痕如今已长成了一个个深邃的目光。
夜晚,也会经常地面对着月亮和星星独坐,坐着坐着,会有一两个诗意的句子跳出来,被我称之为“妙想偶得”。或者也面对着没有星光和月光的无际的黑独坐,极像黑夜里一块没有思想的大石头,成为夜色弥漫时的一个障碍物。
灯下独坐的时候,耳畔的音乐水一样地流淌着,从心室到心房波澜不惊,可是思绪却最有可能在这个时候风生水起,甚至惊涛骇浪。
没有人会认为经过这样的独坐与思考,最终就可以成为思想者。而我更喜欢做一个的思考者,尽管思想者和思考者有一些蛛丝马迹的关联,只是我没有大智慧,自然也成为不了思想者。但我能在独坐中思考,这足矣。
很多的时候,这样的坐着,被认为是一种孤独;可我从来不这么看,我所面对的一切都是我的陪伴,我在看着它们,它们也在看着我。其实我们也是在交流,我在揣度着它们以及它们有可能带给我的一点启示,它们呢,可能也在用我们人类无法明确的形式与我对话。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独坐,我所面对的东西都会让我浮想联翩,我的大脑在独坐时,反而异常地活跃。
我喜欢在独坐时,以思绪的方式回访历史,喜欢在历史迹象中,寻找那些尽管与现实相悖却是让人心悦诚服地接受的东西。
我在想那些古人们是不是也有独坐的习惯,那些传承千古的名句,是不是就是在某一时刻的独坐中产生出来的,这样想来时,感觉自己是与古人对面坐着,与历史对面坐着。
我是独坐在古老的时间之中的。无论是先人还是后来者,都会将现在独坐的时光还原为古老。而时间却从未老去,老的是一切的风物,在我的丰厚的情感和深沉的缅怀中,因此我的独坐不是无根悬浮的,也不会是无魂而迷乱的;我也无法在独坐里浅薄而轻狂,那古老的时间留下了太过沉实的一切。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独坐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将是暂时的独坐,而最终坐在这里的,是那不朽的时间。
三、
闲暇时喜欢钓鱼,其实,钓鱼也是一门学问。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但我更认为,垂钓是一种修养和态度。但在这方面,我显然是个白丁。每每看到那些安安静静的垂钓者们,把持着一根鱼竿,拴着鱼饵的鱼钩抛进水中,然后便是在安静地等待,要么专注于鱼竿顶尖处的动态,看是否有鱼咬钩,要么悠然地喝水抽烟,不急不躁的样子,感觉,垂钓,对他们来说真的是一种惬意和享受。
很羡慕这样的垂钓者,悠然而又自得,那可真是闲情雅致啊。当然,感觉这样的闲情雅致没有数年修来的功夫,那也是万万不成的。
我呢,从来也没钓过鱼,更谈不上研究这门学问了。更因为我不是那种安静的人,于是你就可以想象,我的垂钓纯粹就是玩儿,是在做游戏,没有任何技术含量。鱼竿、鱼饵、装鱼的工具等都是朋友准备好的。就连往鱼钩上串鱼饵也是有专人“伺候”。
朋友安排我们在海参养殖的池子里钓胖头鱼,据他说,钓这种鱼不太需要什么技术,把串着牛肉的鱼钩抛进池子里,那鱼闻到牛肉的香味,很容易就上钩了。因为海参养殖,不像对虾养殖那样投入很多的饵料,所以海参池子里的胖头鱼都很饥饿,容易上钩就很自然了。
你还别说,起初的时候,真是这样。三次抛钩子,三次都没落空,钓上来三条胖头鱼个头都不算小。这样的收获让我兴奋异常,每钓上一条,我便会情不自禁地大喊大叫一番,惹得朋友们都哈哈大笑,笑我是“土八路”,终于见到世面了。一个朋友责备我,你就这么大喊大叫的,有鱼还不让你吓跑了啊,你看那些真正的钓鱼者谁像你这么张牙舞爪的啊。
想想也是啊,那些真正的垂钓者,不都是用安静的态度收获着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吗?但却不喜形于色,在垂钓的过程中,下足了沉稳的功夫。我在猜测,他们起初是不是也如我现在一般,数年数次的垂钓经验才锻造出现在这样的处境不乱、不喜形于色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朋友的那句话,在我的大喊大叫之后,我在这个池子的一角再也没有钓上一条鱼。我暗暗地埋怨自己,也面露惭色。那位颇知掌故的朋友见状,让我再换一个地方。于是,我就来到了朋友雪梅所在的区域,甩下了鱼钩。雪梅跟我差不多,也是把钓鱼当做游戏玩儿的那种人,钓上一条鱼也是惊喜地尖叫。
换了个地方,也换了种态度,我安静地钓上了几条鱼。这时,雪梅要跟我换鱼竿,说是她的鱼竿不好用,钓不上来鱼。其实我们俩的鱼竿是一模一样的,见她很执拗,我换过来了。果然换了鱼竿,她就真的钓上来一条。“看看,我说对了吧,还是你的好用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这时,鱼咬钩了,我也钓上了一条。雪梅马上放下鱼竿,从包里掏出了她那个破卡片机,非要给我拍一张钓上鱼时的表情,边拍嘴里也没闲着:“呵呵,怎么样,看来交流还是必要的吧,看看,我们是不是都有收获啊。”“是,你说什么都有理。”我无奈地笑了笑,你还别说,如果抛开换鱼竿这件事儿的本身,雪梅的话真的很有道理。正好这时候,一个朋友过来给我们送矿泉水和牛肉鱼饵,听见我们的对话,哈哈大笑起来:“反正只要能钓到鱼,雪梅怎么说都是真理。”雪梅朝着我很得意傻笑了一番,很开心的。我也笑了,当然也是很傻的那种。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雪梅都没有任何的斩获。感觉有些无聊,于是我先她离开了这个地方,又换了一个池子去钓,却也是收获寥寥。
还是那位责备我的朋友,见我又换了地方,便又数落我一番:你看人家钓鱼的有像你这样的吗,一会儿换个地方,像火烧屁股似的,你呀,定力不够啊。我笑着反驳道:我是向毛主席他老人家学习,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啊。其实,我的这番反驳,着实有些心虚的表现。对于钓鱼,我真的耐不住性子,有些躁,的确沉稳不够,人贵有自知自明嘛。
足够的耐性、隐忍、坚持,与成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些是属于意志力层面的,跟性格有关,更跟修行有关。修行程度深浅不一,外在的表现自然也就迥异不同了。这,不仅仅是体现在钓鱼这一件事儿上。
第一次垂钓,如果但看结果,我一上午的功夫只钓了那么十几条小鱼,有些汗颜;但我收获的是对过程的解读,理解了真正的垂钓者“在于渔而不是鱼”的内涵。我需要的是内在的修行——耐心与坚持,寂寥的时候的一种隐忍。这样想着,我也释然开来。
任何事情只要坚持做就能看到成果,包括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处处皆学问,处处有精彩,只要用心感悟,就会给生活增添一份别样的欣喜与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