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PK大奖赛”】拾窑柴(小说)
一
嫩嫩的草儿,在柿树边的泥土里挣脱出浅浅的绿意,为这早春带来了生机。
脸像粉白花一样儿的张红旗星期天吃过了早饭,穿着破旧改制的黄军装,悄悄拿了绳索斧头干粮溜出了家门。
前天晚上就约定好的,二富和金贵他们在村子里的井台边大柿子树下集合。
二富和金贵见红旗走过来,就说笑着都飞走了。
二
二富比红旗大两岁,是红旗父亲张斌的二哥张武的老二孩子。金贵与他同岁,是张家庄唯一牛姓人家牛山的孩子,只不过人家是正月生人,他是腊月生人,大也只大那么一点点儿。可他们都已经在几年前就成为男子汉了,就开始帮助家里的大人干活儿了,因此他们看上去都比红旗壮实。
红旗也很想当男子汉,想在家帮助父母干些活儿。父亲张斌赞同,暗暗还给他翘起大拇指,可母亲兰儿不干,他拿着条帚扫地,母亲赶快抢过条帚自己扫地;他提起水桶到井台上拔水,母亲又立刻夺过水桶交给父亲,要父亲去拔水。
“旗儿,你还小,学习关紧,等你长大了再帮爸妈干活儿啊!”
“娘,俺都十岁了,二富和金贵早都帮家人干活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儿,你身子单薄!”
三
三月桃花笑映红。飞出了家门,红旗的心就像这原野上的桃花一样灿烂喜悦,他要从此当男子汉了。
“二哥,咱去哪儿拾柴禾?”
穿黑粗布半旧夹袄、肩上扛着大柱棍、棍子上绑着干粮袋的二哥指了指南边灰蒙蒙的大山说:“黑道岔!”
“路可远了,山上还有豹子、狼、野猪、蛇,可凶了。要不,你回去吧。”穿炸了几个口子的蓝粗布夹袄衣服、腰里扎了根绳子、别了一把斧头的金贵白了他一眼说。
“小样儿,我今天非去不可!”红旗听出了他的话意,不服气地回道。
四
生产队有个砖瓦窑场,正在到处收窑柴,很多人家都想借机拾些柴禾卖俩钱,填补填补家中微薄的经济,可大人生产队里绑得紧不让上山,只有家中正在上学的半大孩子队里允许上山弄些柴禾卖卖。两个星期前,二富与金贵上山拾窑柴,红旗就想去,给父母一说,他父亲张斌同意了,他母亲兰儿死活不让去,死死地把他关在家里,大门儿都不让出。这次他只悄悄地告诉了父亲张斌,在头天晚上父亲骗母亲兰儿说他要出远门,要她做了些干粮,然后悄悄地到二伯父家与二富金贵做了一番细心的交待。
“小伙子不吃十年闲饭,该让旗儿锻炼锻炼!”二伯父坐在床边桌前电灯下叼着旱烟袋,看着桌子上的生产队记事本附合了一句。
“说得轻巧,旗儿是上学的料,干这样的活儿哪能行?要是上山有个三长两短的,咱咋给兰儿交待?”二娘一边在堂屋借着卧室里的灯光纺花一边反对道。
“他去了累赘人!”金贵坐在火池边低着头吃着烤红薯说道。
“大、娘、三大,你们就放心吧,咱农村的孩子不干活儿啥时能长大?就让旗儿去吧,没事儿!”二富收拾着绳子、斧头、干粮袋,很有信心地说道。
“二娘,您就答应吧!旗儿不想当没用的男人,要做男子汉!”红旗急了,跑到二娘身边摇着她的身子央求道。
二娘停下手里的活儿抬手戳了一下红旗的鼻子,无奈地笑道:“你要有个啥子事,可别让你娘怨我!”
“中中中,二娘真是俺的亲二娘!”红旗兴奋地在二娘的脸上亲了一口,高兴得连声说道。
二娘说:“你去可得听你二哥的,可不敢到处跑!”
“二哥叫俺往东,俺绝不向西!”
二伯父也不看记事本了,转身对二富说:“你兄弟第一次上山拾柴禾,少给他弄点,别累坏了!”
二富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一边胸有成竹地说:“大,您放心,俺有尺寸!”
张斌对二富和金贵说:“既然去了,你俩也别老惯他,要不啥时也长不大的。”
金贵低着头边吃东西不客气说:“叫他吃点苦会早成熟些!”
红旗立刻接话说:“你也是蚂蚱大,你中,俺也中!”
五
红旗的父亲在邮电局工作的时候,家里经济还算勉强可以,回家务农干活家里的经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红旗爱学习,父母帮他交了书本钱笔钱,可他还想去买些小故事画书,他就不好意思再向父母要钱了,因此他想借机自己挣几个钱买小故事画书。
阳春三月,虽然空气中还有一些寒意,但毕竟是春天了,万物开始复苏了。
土堰上的迎春花,河道里的山芋肉花,土岗子上的桃树花,开得鲜艳芬芳。他们穿过绿油油的麦田,跨过绿意朦胧的小河,踏上草色摇曳的曲曲弯弯的山坡小路。
长尾巴红顶雀在林子间穿梭飞跃着,小松鼠爬上陡峭的岩壁,攀上树枝藤蔓转眼间就不见了。
三个孩子一路说笑着走得欢,鼻尖上额头上都渗出了晶莹的汗珠儿。
“到了,咱在这儿歇一会儿,吃点干粮就开始拾柴禾。”二富一屁股坐在沟道里一块大青石头上,解开了干粮袋说道。
金贵饭量大,一路上走着吃着,他带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坐在草地上吃剩下的半个红薯面馍。
二富拿得干粮也不好,是黑不溜秋的二面馍,只有红旗拿得的是金灿灿的玉米面馍。红旗把自己的干粮拿给二富和金贵吃,二富没有吃。金贵却馋得眼里带了钩,可他没接,拿眼睛望着吃得很香的二富。二富吃着自己的干粮没有看他,嘟哝了一句:“想吃就吃吧,出门人不分恁清的!”金贵高兴地接过了玉米面馍,说:“一会儿,我多帮你砍些柴禾!”
六
兰儿发现张斌已经快晌午了还没有出门的意思,红旗却不见了,就产生了怀疑,连忙走近他。
“你咋还不出门?红旗呢?”
“旗儿与他二富哥还有金贵上山拾窑柴去了。”
“啊,原来是你捣得鬼!旗儿要有个啥岔子,我跟你没完!”
做了宫外孕手术的兰儿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脸色蜡黄蜡黄的。听了红旗背着她去拾窑柴,心里就急了,急得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在院子里兜了一圈后一头钻进了伙房生起了火。
张斌问道:“才半晌你生啥火?”
“给你做点饭吃吃,赶快去接孩子!”
“跟他二哥二富还有金贵一起去的,不会有啥事儿的,你就放心吧!”
“有事还来得及呀,再说他们都是孩子。”
七
二富和金贵没有要红旗在山坡上砍柴禾,而是他们砍柴要他往一块儿捡他们砍下来的柴禾,拉到山坡的沟道上把柴禾整理在一堆儿。二富和金贵两个人还不时地交待他:“小心脚下的石头滚!”“小心脚下的石子光滑跌跤!”“小心树枝刮伤你!”几袋烟的工夫柴禾拾够了,全捡在了山坡下的平场上。
忙碌不停的红旗的小脸红红的,不时地喘着粗气,手上还有几处血浸浸的。
金贵看了,鬼笑道:“咋样?不美吧?”
“嗛,这不算啥!”红旗顶了他一句。
二富指了指青石板对他说:“坐那歇着吧,没你事了。”
“二哥,我不累!”
“听话!”
“嗯。”
红旗向青石板走了过去。
二富和金贵又把柴禾斩成了二尺长,细的劈成了两半,粗的劈成了四截。金贵找来三根拳头粗修直的一丈来长的树枝儿做担杆,把劈好的木头整理在担杆两头儿。二富砍来桦栗树木条子,脚踏着,手拧着,拧成了腰子,与金贵一起把担杆两头的柴禾捆扎结实了。二富的担子最大,红旗的担子最小,二富又给红旗和金贵砍了一根大柱棍。此时,太阳已开始偏西了,他们稍做休息吃了最后的干粮就开始下山了。
当柴禾挑子放在张红旗的肩上,他才真正明白想当男子汉没那么容易。虽然二富和金贵砍柴禾,他从山上往下捡柴禾不容易,不是捎子笼绊住了,就是林子太密被树干挡住了,脸上和手上都挂出了血印子,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可也比这挑柴禾担子强多了。要知道在此之前他的肩膀上还没有放过什么东西。二富把他的担子整好后要他试一试轻重,他说:“太轻了,再加些柴禾。”二富说:“行了,第一次挑担子就这样吧。等下次再给你加些柴禾。”红旗心里此时老不服气呢。没想到,没走多远肩膀就痛了起来,而且越走越痛,痛得直钻心。他只好咬着牙挑着担子往前艰难走着,几步一歇,二富只好挑着担子走出一二里路后再返回来接他一次。
八
兰儿逼着张斌吃完了午饭,张斌就向黑道岔大步走去。在半山腰他迎接住了他们,他心疼地抚着红旗的头说:“咋样?我的男子汉,尝到甜头了吧?”
红旗把头一扭脖子一挺说道:“我乐意!”
“好,好,不泄气就是好孩子!”
张斌接过了二富的担子,二富接了金贵的担子,金贵又接了红旗的担子,他们一行四人在夕阳的余晖里挑着柴禾担子向山坡下快步走去。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张斌把三毛八分钱交到了红旗的手上。
“这是啥?”
“你的窑柴钱啊,你自己支配吧!”
“呀,这么多呀,我能买四五本小故事画书呢!”
他看着父亲咋了眨眼说:“爸,我学习好了,将来就可以不拾窑柴了吗?”
张斌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
红旗想了想挺了一下胸道:“能!”
张斌爱抚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说:“累坏了,早点洗洗睡吧。”
“不累的,我想再看会儿书。”
张斌欣慰地笑了……
大地琴韵老师的小说很有现实教育意义。问好远握,文丰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