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做一个挣脱诗词枷锁的莽汉(随笔)
我爱写诗词,却又不善写诗词,因为我从来独辟蹊径,不按常理套路走,总会走到泥泞里,总会走到荆棘里,总会走到死胡同里,总希冀着能够在孤寂的黑暗里寻觅到那么一丝不求多亮,但求有光的一线。想想,那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只是我很难找到那么一线,一线,如发如丝,却从未遇到过。凡我所遇,通常没有光,也不亮,我迫不得已只能低下高昂的头,瞪大双眼,俯身探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倒,滚落出去。
谁成想,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走着,却还是能够看到不太一样的景致嘞,一些缺乏美感,缺乏质感,缺乏情感的,真实的景致。我虽没有古代诗家“提箧而诗”的风流雅兴,却也善于捕捉这类怪诞的、惊奇的、足够震撼的别样景致,并用心将其记下,恨不得烙印在心里,待有时间,用短小的、普通的、生涩的诗词写出来。由此可见,无光之夜,无亮之黑,也是生活,也是世界。
我喜欢古诗词,又特别擅长附庸风雅,即所谓的“装”,装模作样,刻意为自己“装”出一个诗家的格调来。
犹记得以前曾写过一篇似杂非杂,似随非随的东西,题目是《不为‘小诗’》。什么叫“小诗”?在我的印象和认知里,诗歌就是“小诗”,我读过很多人的诗歌,大家的,小家的,寻常家的,都有。大家的名字太大,比如莎士比亚、普希金、雨果、泰戈尔、海涅、尼采、冰心……这些名字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谁让我不喜欢诗歌呢,他们定然会对我“另眼相看”,那诗里面的文字,唯美的变成了丑陋,善意的变成了邪恶,喜悦的变成了痛苦,天堂则变成了地狱。
我的意思不是说那些或大或小或寻常的诗家的诗作不好,而是这些诗在看我的一刹那,就已经把我认定成了坏的极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坏的了。
我能理解它们的良苦用心,谁让我看不惯它们呢,那么它们看不惯我也实属正常啊。
我写古诗词,从不会深陷窠臼之中,从来随性而为,意气勃发,自觉意到,便留下,自觉意不到,便扔掉。可是总会有人跟我讲一大堆关于我写的诗词的错误,无论朋友,还是网友,又什么不对仗啦,又什么不合辙押韵啦,又什么失粘啦,又什么失对啦,又什么韵脚不对啦,又什么仄音起首不入韵式啦,又什么该词牌不列入考虑范围啦,搞的我脑袋生疼生疼的。
我始终认为自己并没有错,难不成摆脱窠臼是错误的?或许是吧,所谓窠臼,其实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也会被认定为是规律,诗有诗的规律,词也有词的规律。而我,俨然一个不在三界五行之中的异类,对这类规律、窠臼一概不予理睬,嗤之以鼻,这也难免被精研古诗词的朋友们反复调侃嘲笑,说什么我写的东西,除了稍微有点儿意之外,再无其它。
我自然会尴尬,但不会太久,眨眼之间也便忘却了。因为我不想落入俗套,在俗套中写诗词,因为俗套中尽是些赫赫有名的大家,那些窠臼与规律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存在的,再去写,无异于狗尾续貂。即便是新人写的新时代,也不过是在外面涂了层光滑明亮的蜡,里面的东西,仍是老旧的。
有人劝我既然喜欢写古诗词,那么就应该多看多读一些关于诗词规律的书,像什么《笠翁对韵》啦,《声律启蒙》啦,《迦陵说诗》啦,还有王力的什么《诗词格律概要》、《诗词格律十讲》之类的。
对此,我不由得苦笑许久,心说,“写个诗,填个词,就这么费劲吗?”
我向来我行我素,我向来讨厌这些枷锁和桎梏,所以我只是敷衍一下朋友们的力劝,只是默认以对。
既然都说诗词是开放的,是舒展的,可在这开放和舒展的背后,竟然是如洪流般的超大阻力,令我不免发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苍凉慨叹。
后来有人见我又在写一些古怪的,溢出流域的诗词,不禁予以震天似的嘲笑,且还要附上一句,“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个听劝的主儿,那些关于诗词格律的书你压根就没看吧。”
“不看,我看那劳什子干嘛。”我冷冷地回了句。
“好好看看吧,看你写的,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老哥,诗词重在意境,崔灏的《登黄鹤楼》,多么伟大的诗篇啊,要是按照现在这帮所谓专家的标准看,早就该撕碎了,根本就不符合律诗的规律。还有李白的……”
我知道很多大家的传世诗篇都是不符这所谓规律的,可我这位朋友却连忙止住了我,不让我再添废话。
“你啥意思?我说的咋就成废话了?”我怒气冲冲地质问。
“你说的不是废话,不是。怎奈,你没名,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他跟我说。
我想了想,怒气很快就消退了,脸色如常,再不似适才那般血红。朋友说的是实话,很有道理,无名之人讲出来的话自然是废话。什么是规律?当你某天登高一呼了,你认定的就是规律。
想到这里,我笑了,苦与乐的并笑,“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继续写,写出属于你的风格,管他们说什么呢。你要换一种思想,在千年以前,没有律诗的时候,律诗不也是另类吗,现在呢?律诗俨然成为了一种文化。词牌不也一样吗,那些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的小词小调,跟现在市面上常见的露骨的歌词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看呀,没什么区别。总体来说,打从屈原的《诗经》开始,直到现在,情爱这玩意一直都是主流,毕竟事关繁育后代的重要性,打情骂俏的刺激性,所以才能经久不衰,一直火,火到现在,火到未来。除了情爱,其它的都是非主流,豪放的也好,林园的也好,山水的也好,军旅的也好,不都是在创新之后才登上所谓大雅之堂的嘛。所以呢,别灰心,写,尽情写,这辈子不出名,保不齐下辈子你就出名啦。”
“我很想送你一句‘滚犊子’,不过鉴于你说的很有道理,这句话我就扔在心里好了。”
“其实啊,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我啥也不是,啥都没有,有啥值得你羡慕的?”我很吃惊,因为在我眼中他是非常了不起的,比我厉害多了。
“羡慕你敢言别人而不敢言,敢做别人而不敢做,是真正意义上的坦荡之人。试问,谁又能真的坦荡呢?”
“谬赞了,我可没那么坦荡,只是我还未到受迫于卑微和狭隘的地步。”
“这话,我懂。对了,既然你写诗词被骂,那么不妨写诗歌好了,随便写,写实是真性情,写虚叫朦胧美,左右都是艺术,上下都是文采,多好啊。省着被诗词的条条框框锁在里面,逃不出来,温水煮王八,憋屈又受罪。”
“滚犊子,我乐意!我不是老早就跟你说过了嘛,我是真的不喜欢‘小诗’,我写过,我甚至很想把它们毁了,却又舍不得,只能留着,权作警醒自己的‘罪己状’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