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对过正在建设一个万达广场，泥瓦匠李如山和妻子一起在这工地上干零碎活儿，已经有些时日了。施工的现场，左边临路的一片小树林里，是一对夫妻开的一家小饭店，饭店美名其曰——“大锅菜”。来这的食客，绝大多数是工地上出力干活的民工。
　　 每天中午十二点下班，下午两点上班，若中午下班回家吃午饭的话，来回路上不堵车，至少要九十分钟；如果堵车，就算到家泡碗方便面，都会耽搁下午上班的点。所以，我中午一般不回家吃饭，成了这家“大锅菜”的常客。
　　 “大锅菜”很实惠，一大碗菜加上馒头敞开了肚皮随便吃，还免费提供白开水，这一顿饭下来，总共才花六块钱，便宜得很。偶尔，也会有人点上个带肉的小炒，老板会亲自下厨，最多收上十块钱。
　　 那天，到了午饭的点。我照例来到小树林享受“大锅菜”。找了个马扎，我扎堆和李如山一家子坐在了一个条型的餐桌边。看着李如山夫妇面前一人四个馒头、一大碗粉条子炖白菜，咂嘴吃得香甜。旁边，他那在附近中学读初三的女儿小岚的碗里，却如同往常，一个鸡腿、两个煎鸡蛋，弥散着诱人的香气。
　　 “爸、妈，天天一个鸡腿、两个煎鸡蛋，我都吃腻了。要不，今个换换，我吃你们碗里的‘大锅菜’，行不？”望着爸妈黑黑的脸膛，湿透的衣衫，女儿嘴角含笑，忽闪着清澈美丽的大眼睛，用商量的口气，小声问爸妈。
　　 李如山停下手里夹菜的筷子，一脸认真的模样：“呀，那咋行？闺女正长个子哩，上学读书费脑筋，缺了营养咋成？嗯，不行，不行……”
　　 李如山的妻子挪挪身子，侧身温和地对女儿说：“嗨，闺女，你爸说不行，就不行！爸妈碗里的菜，没丁点儿肉星儿，咋能让你吃？乖，听爸妈的话，快把鸡腿吃了吧。”
　　 女儿小岚似有心事，她撅起小嘴，撂下筷子，起身离座，不冷不热地说：“爸、妈，今个我胃口不好，吃了两个煎鸡蛋就饱了。下午，俺还要考试哩，你们慢慢吃，我去上学了！”没等爸妈再开口，女儿小岚转身走了。
　　 “呀，这？”望着女儿渐远的背影，李如山抹抹脸上的汗水，“唉！”他轻叹口气，心疼地对妻子说：“这孩子，两个煎鸡蛋，能吃饱？”
　　 “唉！吃不饱，活该她饿着呗。嗯，这孩子，今个咋啦！放着香喷喷的鸡腿不愿吃，咋非要吃咱碗里的‘大锅菜’？”老李的妻子满脸疑惑，小声埋怨起女儿。
　　 “嗨，天天吃，能不厌？要不，明天俺给‘大锅菜’的师傅好好说说，给咱闺女换换花样，看能给炖条鱼啥的不？”
　　 “行，这个主意好！咱家闺女爱吃鱼，她一准儿喜欢！嘿嘿……”
　　 “哎，多好的鸡腿，可不能舍了！”李如山望着女儿碗里的鸡腿，自言自语、眼巴巴。
　　 “嗨，看啥看？你快点吃了吧！唉，天天体力活，你吃了也好补补身子。”
　　 “哎，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嗯，一个妇女家，天天来工地，该你吃！”
　　 “你吃。”
　　 “你吃！”
　　 “哎，不就是一个鸡腿嘛，你来回瞎让啥？你赶紧地吃了。”李如山涨红脸，右手拿起鸡腿，硬是往妻子的手里塞。
　　 “耶，咱这让来让去的，让人家看见笑话不？”含情脉脉回着丈夫的话，她善意地冲我笑笑，伸手接过鸡腿，香甜地咬了一大口，把手伸给丈夫，说：“给，该你了，一人一口……”
　　 李如山的女儿离开后，一路上，她泪眼婆娑。“嗨，爸妈，女儿能不知道鸡腿好吃！可是，我每天吃鸡腿，你们却从不舍得吃点好的！看看，把你们累的，都成啥样子了！女儿能不心疼？嗯，我走了，碗里的那个鸡腿，我不信，你们舍得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