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遇见】风吹过的村庄(小说)
不用二赖子搞臭,河马开始自己搞臭自己。
进入农忙,河马今年推掉所有人家的帮工预约,磨好镰刀一门心思帮杏花收割苞谷,杏花撵也撵不走。村上开始有了传言,说河马跟杏花好上了,河马笑了笑。这种谣言男人还好,杏花可就受不了了,说话就开始起拐,说拐话,目的就是想把河马挤兑走。河马该下地干活下地干活,杏花做好了饭,该吃饭吃饭。把河马说烦了,就搬上凳子到大壮的炕头陪大壮说一会话。
对于河马帮助杏花,大壮竟然一言不发,人倒比以前精神了许多。高兴的时候,还问起杏花要酒喝,河马就会把桌子端到炕头,和大壮喝上几盅。偶尔多贪杯几盅就醉了,醉了就瞅着杏花和河马傻笑,笑得他们俩一脸的莫名其妙。
芳妮和来福对于河马叔叔经常出现他们家表现很热情,毕竟河马叔叔经常给他们糖果吃。
直到有一天,一群孩子在村口唱起了童谣:
河马,蛤蟆,窗下偷听大壮杏花亲嘴巴。河马,蛤蟆,赖在大壮家想睡杏花。河马,蛤蟆,大壮,王八。为了这几句童谣,二赖子花了二斤水果糖,村里孩子配合他满村跑着唱。
河马和杏花把地里的苞谷刚运到家,来福就气冲冲地走进了屋子,后面跟着妹妹芳妮,来福怒目圆睁地瞪着河马。滚回你自己的家,以后不准你来我们家。
这孩子,犯什么混,怎么跟河马叔叔说话呢。通过农忙的这几天接触,杏花渐渐觉得自己没那么讨厌河马了。虽然他偷听她跟大壮睡觉,跟杏花一起收苞谷这段日子里,河马没有一丝越轨行为,整天只知道闷着头干活,连话都很少说一句。偶尔抬头看杏花,眼神中还是那般炽热,只是发现杏花看他的时候,他会躲避杏花的目光,这是跟以前明显不一样了,搁在以前,河马的眼光可以跟踪杏花上百米。
娘,你听外面那些小孩都唱什么?来福眼里噙满泪水。
唱什么了?他们。杏花不解。
他们唱……他们唱……来福似乎很不愿意说出来。他们究竟唱什么了?你倒是说呀。孩子支支吾吾,杏花听起来有些烦。他们说你和他睡觉。来福指着河马,几个字从来福的嘴里迸发出来,声音大得像炮仗,似乎用很大的声音排解心中的不甘。来福屈辱地哭了,娘,永远是心中不可侵犯的,哪怕是一点点的亵渎,都不允许。来福说出这句话,来福第一次不愿意喊河马叔叔。
芳妮见哥哥哭,也跟着哭起来。
院子里,只剩下来福的哭声,空气拧巴着,哭声和空气叫着劲。河马和杏花站在院子里,谁也不好开口,也不好开口,怎么跟孩子说?来福,来福。屋里传来大壮的呼叫声,来福极不情愿地走进屋子。啪地一声,清脆响亮。来福在屋子里哭得肆无忌惮。
晚饭,来福不上桌,杏花叫了几遍,来福执拗地站在那里就是不动弹。这孩子,你作死呀。杏花生气,便去拉扯来福。我不跟他一桌吃饭。来福指着河马喊,眼泪鼻涕一起被喊了出来。河马一愣,默默地端起桌子上饭碗,捏了两个窝窝头,蹲在门槛上吸溜着稀饭,啃着窝窝头。
河马回自己家了,他在来福不肯睡觉,他只有选择走。
来福睡了,芳妮睡了,杏花的屋子亮着灯,大壮半躺在炕上唉声叹气。
外面的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飘进了院子,步子明显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喝了酒。来人在门板上敲了敲。谁呀?杏花在屋里问。
你……你昌华叔。昌华吐着满嘴的酒气回答,嘴里话说得有点不利索。
杏花把昌华叔让进屋里,大壮半躺在炕上。昌华叔,你有什么事吗?昌华打了一个酒嗝,睁着一双迷离的醉眼,看了看大壮,又看了看杏花。叔有一件好事,想来通知你们,你叔我不是在镇里的民政上班嘛,我给你争取了一个照顾的名额,每个月可以补助个二十块钱,虽然钱不多,不也是个钱嘛。
说话的时候,昌华叔的眼睛一直盯着杏花看。看着看着,眼睛里就涌出欲望的影子,昌华叔终于夹不住尾巴了。
杏花,我们到外屋,叔还想跟你说件事。说完自己先出去了。外屋和里屋只隔了一道门,门,半开半掩。在外屋说话里屋听得真真的。杏花,叔虽然在民政上,争取这个名额也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盯着它呢。叔为了大壮这事没有少下功夫,你看是不是……话说完了,眼睛把杏花上上下下看个透彻。此时,昌华叔醒酒了,某种欲望稀释了胃里的酒精。
昌华叔,你到底想说什么?杏花被昌华看得浑身不自在。
叔稀罕你,从你嫁到我们韩家屯的那一天,叔就稀罕你,叔想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昌华说话的时候,眼睛开始往外溢着绿光,恨不得把杏花生生吞了下去。昌华叔,你说什么呢?杏花愕然了,她没想到一直尊重的昌华叔,一直沉稳的昌华叔,一直斯斯文文的昌华叔竟然说出这般话来,太不可思议了。
屋里噗通一声,是大壮从炕上掉下来的声音。畜生,从你登门我就知道准没好事,给我滚。大壮在里屋嘶吼。
欲望已经蒙蔽了昌华的眼,他已经不用顾忌里屋的大壮了,一个瘫痪,一个废人,他还能怎么地?
昌华上前一步,把杏花搂进了怀里,手肆无忌惮的在杏花身上游走。把酒气熏熏的嘴凑近了杏花的粉脸,杏花拼命地反抗,泪水、屈辱、惊悚。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一寸寸,一寸寸侵略她属于私人的领地。昌华正性趣盎然,觉得一条腿被什么东西扯住,回头一望,大壮不知啥时候已经爬出了里屋,正拽住自己的腿。
昌华咯咯阴笑。废物,自己不行,还要阻止我的好事,民政贫困帮扶款还要不要了?
畜生,我大壮就是饿死,也不需要你的施舍,滚。
下身瘫痪的大壮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仅仅把昌华拽了一个趔趄,昌华连手都未曾离开过杏花。大壮不是以前那个力大无力的大壮了,腿瘫痪了,失去了下半身的支撑,力气也变小了。被欲火正旺的昌华一脚踢在脸上,身子蜷缩在一起,拽住昌华腿的手松开了。
杏花……大壮一声凄厉的哀嚎,身体拧巴成了麻花,难过、绝望在麻花里撕扯。
连过去根本看不上眼的昌华,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昌华都敢欺负他,而且还这么放肆,就是欺负大壮一个瘫子,一个活废人。大壮在哭,杏花在泣。杏花的领地一步一步丧失,昌华没有因为大壮就在屋子里而放弃了对杏花的侵犯,何况已经把杏花放在了地上,下一步,他就是掠夺这座城池的王。一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怎可能放弃做王的机会?不用顾忌这些了,就当大壮不存在,或者大壮本身就是空气。
昌华,你怎么在杏花家?你个老不正经的又在做什么?
一个女声从院子里飘了进来,有七八分像昌华婶子。昌华一个激灵,停止了对杏花所有的进攻,折身从杏花的身子上爬了起来夺门而去。院子里,昌华被人用木棍开了瓢,他忍住所有的疼,仓惶地逃走了。不管那个女声是不是他老婆的声音,要是被她知道了这件事,他连想都不敢想。至于,究竟是谁在他后脑勺打了一计闷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天刚放亮,昌华推着那辆令人羡慕的永久牌自行车,走出了他家的院子。后脑勺缠着一块纱布,在风中飘呀飘。
昌华婶子憋了一肚子气,昨天晚上,昌华醉醺醺地回家,而且后脑勺上被人开了一个洞。问他什么也不说,说了也是支支吾吾。在杏花那里欲火焚身没有得到释放,回家当然放不过昌华婶子,要死要活的时候,昌华嘴里竟然喊出了杏花的名字。
昌华婶子什么都明白了,一脚把昌华踹下了炕,吓得昌华在孩子的炕上对付了一宿。
大壮的事,昌华婶子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看起来家里这个老不正经的把目光瞄准了杏花。杏花可怜,三十露头就守了活寡。昌华婶子也替杏花憋屈,憋屈归憋屈,如今自己的男人看上了杏花,男人和女人这点事,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女人的错。昌华婶子把一腔邪火,全撒在了杏花的身上。
俗话说得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自己没有证据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来,昌华婶子没那么傻,明的不能就来暗的,指桑骂槐总可以吧,昌华婶子臊也要把杏花臊死。
杏花家的门打开了,杏花端着猪食正要喂猪。昌华婶子手中拿着木棍,指着院子中一对赶融的公母鸡就骂开了。
两个瘪犊子玩意,大早上哪这么骚性。说完,就把手中的木棍扔向了鸡群,顿时院子里鸡飞狗跳。我让你大芦花骚性,你要不翘腚,大公花敢上?
杏花想起昨晚的事,知道昌华婶子在骂自己,脸,火辣辣的红。猪食喂了一半,便把猪食盆端回了屋里。
昌华婶子骂了一上午,杏花就躲了一上午。原以为昌华婶子骂了一上午还不作罢,没想到吃过中饭,昌华婶子又接着骂,直骂到天上繁星点点才鸣金收兵。
憋屈。羞辱。悲哀。心里堵得慌。
杏花躲在屋里凳子上呆呆坐了一天,大壮一直捶打自己干瘪的双腿。几次从炕上爬到地上,他要去院子里找昌华婶子问个明白,为什么这么糟践杏花?她招谁惹谁了?这么平白无故往她身上泼脏水,几次都被杏花死死地抱住,杏花摇头流泪。大壮,这种事你能说得清吗?出去也是自寻其辱。
来福和芳妮放学回来,看见娘哭爹叹气,一对孩子吓傻了,不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娘一起哭。晚饭也没做,一家人一直哭到一更天,大壮昂天长叹了一声。命该如此呀!来福,去把隔壁的河马叔叔找来,我有话要说。来福擦了擦眼泪,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愿意,想想几天前爹那一巴掌,还是去了。
不一会河马来了,看着一家人悲悲戚戚,已经知道白天发生的事。
大壮,你找我?河马看了一眼炕上的大壮问。
河马你坐。大壮指了指炕头的凳子,河马看了旁边抹泪的杏花,很忐忑地坐了下来。河马,跟我们一起过吧。大壮开门见山,河马和杏花都诧异抬起头看着炕上的大壮。大壮,你啥意思吗?河马一头雾水,不知道大壮葫芦里卖的是啥药。杏花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我现在又成了这样,昌华那个畜生,竟然当着我的面……大壮说不下去了,眼泪肆无忌惮地在脸上爬行。
我知道昨晚那一声学昌华婶子说话的是你,小时候,你学得最像,我一听就知道是你的声音。
河马知道瞒不下去了,点了点头。我当时真想冲进屋来,好好教训这个畜生。可是,我又担心事情闹大,对杏花的名誉有影响,所以我就忍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天昌华婶子还不是骂了一天。以后,杏花这日子怎么过?自从我废了以后,我知道杏花在外面没少受委屈。可是……可是我一点也帮不上她……大壮忍不住哭出声来。我现在就恨自己,当初我怎么没有被石块砸死,那样就一了百了了。悲拗的哭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冲撞,撞得河马的心肝乱颤。
哭痛快了,大壮也想通了。前段日子,我就有这样的想法,河马,跟我们一起过吧。韩家屯以前也有这个先例,你过来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杏花了。大壮的意思河马终于明白了,以前他听老一辈说过。不过这件事不能这么迷迷糊糊的,必须要让韩家屯的人都知道,河马,你去把二赖子找来,让他做一个见证人。河马立刻会意了。你想利用二赖子的嘴告诉屯里的人?
大壮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庞流淌……
你们想让河马拉帮套?二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炕上的大壮。同时又把眼睛转向了河马,眼中的嫉妒,完完全全可以杀死河马。这也不是没办法嘛,如今我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两个孩子,杏花一个女人家,怎么拉扯他们长大?大壮惨淡一笑。
这……?二赖子十二分不愿意做这个见证人,他知道,如果河马做了大壮他们家拉帮套的,从此他二赖子对杏花就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我知道二赖子你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你也不想看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大壮开始恭维二赖子。唉!谁让我二赖子是个热心肠,看不得别人受难,这个见证人我做了。二赖子真不撑捧,经不住大壮的几句好话,竟然妥协同意做见证人了。
来福芳妮,从此河马叔就和我们一家人了,快过来喊二爸。大壮趁热打铁。
芳妮小,不知就里很葱脆地叫了一声二爸。来福从大壮宣布这一刻起,就一直虎视眈眈瞪着河马,任大壮怎么让他叫,来福就不妥协。看着来福的眼睛,河马心底竟然掠过一丝寒意。算了算了,孩子还小,就不要难为他了。河马及时阻拦过去。这个小子,天生就是犟种。大壮狠狠地瞪了来福一眼。
第二天,太阳不过三竿,韩家屯已经传遍了河马拉帮套的事,这点小事怎够二赖子传播。
那天晚上做了见证回去,二赖子趴在炕上哼哼唧唧哭了一个晚上。这眼泪为杏花而流,二赖子惦记杏花不是一天两天了,倒让河马这小子捡了便宜。我操河马你八辈祖宗,死了也从屁眼息气。结果吵得寡妇娘睡不着觉,就在里屋骂。瞧那点出息,我咋就生了你这样一个熊包。
二赖子怎肯做熊包,天蒙蒙亮就在屯里蹿叨,他想借助屯里人的力量,拆散河马和杏花。用大家的口水把这一对贱人淹死,甚至是把河马驱除出韩家屯。
二赖子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他不知道自从大壮废了以后,杏花成了韩家屯女人的公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废了的男人,还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对于韩家屯的男人来说,太有诱惑力。男人天生同情弱者,韩家屯的女人们比谁都清楚,杏花越是这种状况下,越容易让男人动心。
千里遥祝老师笔润文丰。千里给您问安!
瑕不掩瑜。千里老师,不好意思!无意中看到,绝品还是尽可能少错别字。
千里马虎,让老师见笑,立马让社长帮我变更过来。
千里谢谢老师帮我纠错,千里问好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