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大地,会记得每一片飘落的树叶(随笔)
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休息日与星期天,几乎是每一天都在忙碌着,但却难以迎来一丝好消息。一个月前一部投到北京参加全国性长篇小说征文的稿子,连初审也没有入围,让我整个心灵又一次被震荡得血肉模糊,而又要在这阵痛中重新组合自己的心灵,再一次独自出发,寻找人生的突破口。除了打稿子,就是读书。我坐在家中的小客厅中,门外一股股热浪扑进来。我身旁只用一台迷你电风扇驱赶那阵阵热浪。从一边的房间里传来电视嘈杂的枪战声,那是我长兄天天坐在家中看电视。他是个双腿弯曲的二级残疾人,又患过“精神分裂症”。现在稍稍安静些,睡眠也属正常,我要他每天泡莲子芯茶喝,降肝火,促睡眠。
家中的莲子芯还有半瓶了,我就要进县城药店里去帮他买一点。而县城有一家药店,每月六号是会员日,部分药品可以打八折。
六号的早晨,我照样五点不到就起床了,锻炼身体,吃早餐后,就推出一辆旧自行车,赶到镇上,将自行车停到一家银行门口,就到一边等中巴车。
赶到县城,街道两边的店面大多还拉着银灰色的卷闸门,就好像城市是一张灰色的脸。不过,大街上已经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我从大街上走过去,到一家杂货店问了下有没有木头锅铲,店主是个年轻的女子,回答我说有的,我就买了一把。又到一家灯具店,问了下有没有台灯上的节能灯管,店主说没有。我就出了店,往药店走去。
药店的卷闸门紧紧地关闭着,一边杂货店的门口摆着几把躺椅。店主虽然不认识我,但肯定熟悉我的脸了。我经常到药店里,药店门没有开,就在她门前的躺椅上坐着,偶尔与她聊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
我在那家店门口坐下时,一边传来了一个男人叫卖小青菜的声音。“便宜卖了,三块钱一斤。”这声音让我听上去有丝丝亲切感,也有一丝丝同情叫卖者的命运。我也曾经多年在杭州城里骑着三轮车沿街叫卖,那时我年轻,骑在三轮车上叫卖着,满脑子里想的就是将来的路上,有一封能改变我命运的信,拆开那封能改变我命运的,或许来自上海,或者来自北京的信,将来的我,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全国闻名的大作家,就可以凭着码字赚到活下去,并富余的钱。而我今天就是我昨天想的将来,我不仅没有成为有名的作家,反而腿行走不便,眼睛视力明显下降了,头发已经白了。
昨天的我不会相信今天的我会是如此凄凉。
而已经跌进凄凉中,我坐在这家店门口,不敢想象将来的我了,只是努力地将思绪积累起来,也许会叠加起将来的我的一丝儿起色。
那叫卖小青菜的男人后边跟着一个穿城管制服的女城管。男人偷偷地将目光往后打量,可药店隔壁的店主要买一斤青菜。男人歇下担子,只是偷偷地看看后边的城管,也不顾城管了,拿起一只小塑料袋,就开始装菜。可我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颤抖着。我不再同情卖青菜的,反而有些同情那位女城管。她站到卖青菜的男人担子边,一声不吭,就是那样看着。一直到那汉子称好了青菜,搁到店门口,挑起担子,往另一边去了,城管才转身往主街道走去。她管理着城市,天天就是这样管理着。她的一份工资也是在繁琐中掷着自己的岁月才获得的。
岁月,对大街上每一个行人都是于无声中流逝着。人,就像一片片树叶,在岁月中流逝着,流逝着,而后默默地沉淀进岁月的长河里,贴在大地的怀抱上,抛却一切尘世的恩怨与烦恼。
我正在看着行人,无所羁绊地抛撒着自己的思绪,一边过来一个个头不高的老人。那老人瘦瘦的,肩上挎着一条带子,带子吊着一只浅浅的塑料筐。筐子上面可以看到一只只丰满的肉包子。他的腿也有点不便,那裤子在风中飘扬着,让人感觉他的腿有些单薄。他从我眼前晃过去,他的脸型忽地与我记忆中一张脸重叠了起来。他是我中学里的政治老师,他在黑板上写的字又大又草,很有一股横扫一切的气势。那时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饱满。下了课,他常常站在操场上与我们说些中国近代史。同学们将他围在中心,一个个仰起头,看着他,那样真诚的接收着他的每一句话。也被他的话带到了各自想象的世界里。
那时的我也只有十七岁,往往站在圈子的最外围。
但那时的我已经是雄心万丈的少年,一心一意想干出一番大成就,大作为,成为尘世间圈子中心位置上的点。没有想到我会遭遇辍学,更没有想到我会在辍学中,在一片只有泥巴的土地上开始自学。虽然这其中有许多非常细小的因素一再地砸向池塘中漂移着的我的命运,一忽儿将我荡向东,一忽儿又将我荡向西,但在近四十年的岁月中,我的身躯中一直让一个成为一代杰出的作家的梦沉淀着,一直沉淀到今天。
我此刻最为渴望的是有着健康的身体,有份安稳的工作,但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勾不着的梦,甚至岁月很快就会将我荡到生命的彼岸。我在惨境中唯有努力地把控住当下一丝丝思绪。生命最终会回归到大地,就像每一片树叶最终回归到大地,究竟那一片树叶活得更有意义。
我只想对自己说,我是一片努力地想按自己的意志,将自己的这片树叶撑到理想彼岸的人,而将来的我,也许不是我今天想要成为的人,可那也不能阻止我今天的努力。
因为我只有努力!
人人都是一片树叶,最终会飘落在大树母亲的怀抱。
感谢赐稿冰心,祝创作愉快,问好老弟,祝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