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哓荷.遇见】锅贴饼子(散文)
今天和女儿一起郊游,一路醉人的美丽风光让人一饱眼福,到了中午又累又饿,来到一家铁锅煮鱼饭店,房间里宽敞明亮又干净,一口地道的农村地灶铁锅,有一种回到过去农村的感觉。女儿点了一条大鱼,服务人员把鱼剁成块儿放在锅里,又放上大肉块子,豆腐,粉皮,各样的蔬菜,各种佐料,服务员把锅边上贴了一圈儿玉米面饼子。好容易等到开锅了,小外孙子看着金黄色椭圆形玉米饼子,急得直流口水,还没等凉呢,就急不可耐的咬一口,吃的那个香啊!一锅好菜也顾不上吃菜,一口气吃了四个,两只大眼还一直盯着锅里的饼子。
看着外孙子吃的那个香甜劲儿,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小时候吃锅贴饼子的情形……
我们小时候和现在的孩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如今每家每户都基本达到了小康水平,天天细米白面,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的腻歪歪的,偶尔想吃一些粗粮找一找新鲜感,调一调胃口,去去油腻。
我的家乡在中原地带的平原地区,那一马平川,沃野千里的黑土地,一眼看不到边,虽然地头很宽广,但由于土地贫瘠,没有水利条件,全部都是旱地,不能种稻谷,农民靠天吃饭,老天爷高兴了,给的雨水均匀一点儿,农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老天爷不高兴的时候,不是涝就是旱,辛苦劳动了一年的农民,就遭殃了。
那些年代,本来小麦产量就很低,平均亩产也不过一头二百来斤,除了向国家交纳公粮以外,所剩无几。农民一年到头儿过着穷困贫寒的生活,玉米,高粱,红薯,红薯面,是生活的主要粮食,即便收成好一点的年景,农民们也没有条件大鱼大肉的吃,能在收麦期间过上几天比平常好一点的生活,吃上几天白馍馍,也算是最幸福的了,也从来不敢肆意地挥霍破费。平常的日子里精打细算,把好年景当成坏年景过,把节约下来的粮食备灾备荒,一年到头搭配着糠菜吃,虽然日子过的苦了点,只要不饿肚子,人们都觉得心里踏实安稳。
在我们那个小村子上,要说日子过得比较好的,还属我们家,因为我的母亲是个特别精明强干会过日子的人,把家庭生活计划的非常周到。
别看母亲是一个从旧社会过来农村小脚儿妇女,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但在三乡五里的妇女中,母亲是数得着的女强人,论庄稼活儿,犁娄锄耙,样样精通,别说女人,就连男人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在生活上,母亲更是一把好手,能精打细算,细水长流,把日子过的结结实实,论针线活,织布纺花,裁剪缝制,描龙秀凤,可说是无人能比,论厨艺,母亲能把粗粮做细,每天换着花样,做出各种各样的美食,挑逗着我们的味蕾。
我们中原地区离煤矿很远,交通又不方便,也没有山林,农民做饭全靠庄稼的秸秆儿和杂草,烧柴非常紧缺,为了节约柴火,一般的人家都是用的吸灶锅,垒一个大大的锅台和高高的烟囱,前边是大锅,后边是小锅,我们叫小锅为后锅。
母亲不但会做白面馍馍,花卷儿,油卷儿,菜卷儿,还会做各种各样的杂面锅贴饼子和烙饼,做出的玉米饼子,不但好看又好吃,母亲先把玉米磨成细细的糁子,用开水烫巴烫巴,放凉以后和成块子,在后锅里放上各种蔬菜和粉条儿,大锅里下边放扁豆,或者绿豆,玉米仁之类的,锅边贴上饼子,别小看贴饼子,那是一种技术活儿,如果凉锅贴,饼子会出溜一下就掉到水里,就成了面糊糊了,必须先把锅烧热,水烧响,然后母亲拿出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和好的面团儿,像小孩玩泥巴一样,两只手轻巧快捷啪啪的撂来撂去,一直让面团成一个椭圆形,两手轻轻的一按扣在锅边上,只听刺啦一声,就粘上去了,锅边圆圈儿贴满了,盖上锅盖儿,开始烧火。
烧火可是很有讲究的哦!若把火烧大了,不一会儿锅里水干了,不但汤喝不成,锅贴也会烤成糊爷脸似的,黑乎乎的皮焦里生,若火烧小了,那就烤不出尜尜香的味道,所以母亲始终很认真的掌握着火势不大不小,大约摸半个小时的样子,就蒸熟了,再捂上一会儿,蒸汽消了,母亲掀开锅盖儿,一个一个的铲出来,放在干净的锅拍子上,一拍子黄橙橙的贴饼,就象黄金饼一样,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母亲赶紧给我挖了一碗菜,拿了一个饼子,玉米糁儿饼子有点干,需要细细咀嚼,越嚼越甜越香,哪一顿都能吃上两三个,再喝一碗扁豆花儿汤,那感觉堪比今天的山珍海味!
在我们家乡,红薯在所有农作物中算是比较高产,农民为了糊口不管孬好,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所以大面积的种植红薯,每年光刨红薯切红薯干也得半月二十天,就连红薯叶子也一并收拾回家,装在笼子里,这些都是农人一年到头的主粮,一天两顿红薯干儿汤,红薯面黑窝窝中间捏个坑,蒸出来黑黝黝,瓷丁丁的,咬一口几个牙印儿,尽管大人们在窝窝坑里倒上辣椒水,辣的咧着嘴,也很难下咽,更别说小孩子,拿着窝窝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滴。
母亲总是想着法子,让红薯面变得好吃,把红薯面用开水烫一烫,凉了以后和成面块子,切点葱花儿,花椒叶子切碎,撒上盐面,和在一起,做成咸的锅贴饼子,吃起来香香嫩嫩的,要比窝窝头好吃多了。有时候母亲把面剂子在案板上用手轻轻的拍,使面块儿随着手势自动的转圈儿,一直拍的圆圆的,薄薄的,放在鏊子锅上烙一烙,卷蔬菜或者卷大葱吃,软香软香的。有时候母亲切一些萝卜丝儿,做成萝卜丝锅贴饼子,吃着散松松的可香了!偶尔母亲买一些猪油,把榨剩下的油渣,用葱花萝卜掺在一起做成馅儿,包成包子型的,轻轻拍扁,蒸出来的贴饼底面呈黑黄色,又脆又香,面皮柔软,馅味香美,一口气能吃几个。
到了春天,母亲会用各种各样的蔬菜做饼子,变着法儿的让我们吃好。春天豌豆成熟的早,母亲把碗豆面用自己做的酵母发一发,做成发面饼子。
麦收大忙的时候,大人小孩儿统统都得下地,母亲不想让我饿着肚子下地,每天早上母亲为了让我吃上热饼子,天还没亮就把锅贴饼子做熟了,铲出来凉一凉,才把睡梦中的我叫起来,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拿着饼子,咬一口焦黄焦黄的硌伽,那叫个香啊!母亲说豌豆面冲劲大,吃了以后割麦就格外有劲儿哦!
遇到灾荒年景,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就把干红薯叶子用水泡开,搀在面里,做成菜饼子,在石臼里捣点算汁,用菜饼子蘸着吃,不小心蘸多了,辣的咧着嘴,呲呲哈哈的,眼里噙着泪。
虽然当今都过上了小康生活,但总是会触景生情,想起儿时的那些生活中的情形,想起母亲为了孩子们吃饱,费尽了心思,想起依偎在锅台边上,看着母亲做饭,做馒头,贴饼子,眼巴眼望的样子,回味中有幸福亦有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