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梦幻世界(小说)
有一天,我呆呆地站在一坨灰色的云层下望着这坨云,我看着它们无穷的变换,我的思绪也跟着跑到了久远的那个不着边际的地方。我的耳边是喧嚣的车子发出的轰鸣声,它们的分贝极高,使得我的内心烦躁不堪。一丝风从我的面颊上拂过去,我首先看到的是天上的那坨灰色的云是怎么在风中变化的。忽然,有人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扭过头去看,我惊讶地张大了嘴。
连我都没有想到,多年后的今天,我会再次碰到当年我喜欢的张晓丽。张晓丽带着岁月沧桑的憔悴容颜站在我面前,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张晓丽那张早就失去了风色的脸。
一个重影在我的眼前浮现。
张晓丽也怪异地望着我,怎么老同学,你这么快就不敢认识我了?
我笑了笑,一缕风把她的长发吹得凌乱,遮住了她的半个脸孔,看起来有点恐怖。我甚至不敢确定我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幻中。
或许,在我的大脑意识的深处,本身就隐藏了一个久远的故事?仅仅是因为没有诱发它的因素?是不是张晓丽就是诱发的基因?我突然好像明白,人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奇怪动物。一个是现实的世界,一个是幻想的世界,那种世俗和梦幻奇怪的结合孕育出的是鬼魅般的躯体,正像卡夫卡使自己变成甲壳虫的奇异小说里的世界。
现世界里的我,我一再带着苦涩的微笑又极具想象的去寻找存在的意义,我又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力图以拉奥孔般的痛苦的嚎叫去完成一个悲剧的美感视觉。这一切对我来说又都是徒劳,因此我也只能在苦思冥想中苦苦挣扎。
我是那么,呆头呆脑地做着无用的功,以理性抗拒这生命本质中的艺术之美,是的,我很想去探求在美丽的裘袍下藏着的是虱子还是珍珠。
我似乎又在张晓丽的诱发下,回到了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个时刻,我就那么枯坐在窗前,仰望着天空漂浮而去的云,梦想着海市蜃楼里的美景。我相信,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我的躯体,它就像一个幽灵,漂游在我的影子的周围,象一个可怕的幽灵,企图附在一个能使自己生存的躯体上。于是,我睁开了眼睛,我发现,世界喧闹的嘈杂声在膨胀,它象数学里的某种集群完成对三维空间的构造。我张狂有力的思维使我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太极黑洞,我在黑洞前遨游。
那天,张晓丽就是那样恐惧地望着我双眸无光的神态。
坐在咖啡吧里,她喝着杯子里苦涩的咖啡对我说,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你的灵魂肯定已经不在你的身上了,你的肉身就如同行尸走肉……
我端起装着褐色咖啡的杯子对着五彩的灯,光彩透过玻璃杯子的折射,我看到张晓丽变了形的脸,似乎这是一种基因的突变,如同章鱼般张牙舞爪的向我扑来。
我走进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我在想,当多年后,我会不会重新走进一个时间的隧道,再回到过去……
你在想什么?张晓丽慌乱地问。
她的目光却是落在前方表演台上的那个穿着三点装的舞女身上。
在这多彩的世界里,到处充满了诱惑。而那个纹身了的舞女,从她肌肤上弥漫出的却是性的诱惑。我顺着张晓丽的手指转过身去,眼睛看着舞女旋转的身体,还有两条充满了肉欲的腿。
看到这样美妙的舞女,你想起了什么来了?张晓丽的声音极具穿透黑夜的力量。
我在想什么?我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在想,也许什么都没想,我和张晓丽碰了一下杯子。这种碰杯子有点象多年前我在黑夜的一个角落里用嘴碰张晓丽的唇。我想起来了,那一天的晚上,我看到张晓丽抹了口红的嘴唇变得更加黑暗了。她的嘴唇带着一股油腻的奶香味粘在我的嘴上,似乎还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也许我是在追求一种完美主义。但是,我最终发现,追求完美主义的恶果是将美的事物撕得粉碎,造成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美丽的悲剧,使美的事物带着美丽而死去。
我相信,我那天脸上的笑是狰狞的,要不然,张晓丽不会让我和她离开咖啡吧,宁愿让我和她一起走在乳黄色路灯照射下的梧桐树下。我们的身影忽而前忽而后地变化着。
我喜欢黑夜,它的凝重能遮掩一些罪恶,使这个世界看上去显得那么虚无缥缈琢磨不定,象一个变数。
我决定到宾馆和张晓丽重温一下旧梦。张晓丽听了我的话后,竟然依偎在了我的身上,这让我立刻血脉膨胀热血沸腾地想将张晓丽溶化。我即刻又回想起当年当我第一次解开张晓丽的衣服后看到的她甜涩的目光。
面对张晓丽裸露的身体我顿然进入了一个原始的混沌状态。
我的回忆又把我拉倒了那个很久远的时代。那是在一个空旷的空气中弥漫了青翠苦涩气味的田野,她的目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在月亮明洁的银光下,深邃的如同宇宙间存在的黑洞,瞬间,我的灵魂被吸了进去。
在我的心里,升腾出了对女性的崇拜,这种崇拜带有原始痕迹的心颤与对女性渴望征服的野蛮。于是,我对这遥远天际那颗明亮的星星,低头对展现在我眼前的张晓丽庄重地看了一眼,或许,这就是我身上的某根肋骨?也许,我花了十七八年的旅程就是要在圣光的照耀下寻觅属于我身上的那根肋骨?
深草棵在夜的风中散发出一股令人陶醉的气息。我分明看到张晓丽的眼角处挂着晶莹的泪珠,在那一刻,我真的想投入到她的泪窝中将自己溺水而亡,融入到黒沉的夜色里。
面对张晓丽诱人的身躯,我就象是巴普诺夫试验条件反射的那只小狗,朝着向往的地方伏去。
张晓丽骂我是流氓,我在骂声中自我陶醉。
有个渣男告诉我,女人骂你,只要是带着乖巧那就不是骂而是爱。对着浸泡着我们肌肤的空气,我放声大笑。
张晓丽就是用不解的目光审视着我,好像要从我心灵的窗口看出我窗户里的某些污浊。最终,我遵循着个人伦理叙事原则,张晓丽最终从完美变成了残缺,这种残缺几乎成了张晓丽以后生活悲剧的根源。
我相信,从那最后,张晓丽有足够的理由恨我一千次一万次,而且就是在下刀刺我身体时绝不手软。
有很多时候,生活是由概率论来支配的,生命的本质就是一个概率。就如同我和张晓丽在多年后的邂逅,它的概率是多少?如同我出生到这个世界上又是多少概率?听母亲说,当初他们是不准备要孩子的,可是后来却发现怀孕了。为此,我深感荣幸,看来,我是概率中的最佳选择,但,这种选择似乎在我的基因里带有暴力的象征,我欢呼雀跃原本是要替代我的另一个生命在母亲的身体里无声无息的死去,也许,正是这种最原始的概率选择,让我们的人性中存在了两面性?
那次从宾馆出来,张晓丽在临上车时对我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你的血管里流着的还是当年你流氓的血液,看来,你是死不悔改了。
从那以后,我也再也没有见到张晓丽。我恨死了概率论。
后来听说张晓丽在大学时就做了一个有钱人的二奶。在大学时,张晓丽就是班里的一枝花。做了别人的二奶后,张晓丽虽然有了钱,但心情肯定不会好。那个男人只有在需要发泄的时候才去找她。或许,这就是在我见到她的时候看到她脸带憔悴的原因。
张晓丽在离我而去后,嫁给了宋启明,宋启明和我是同学,和我也算是情敌。宋启明后来听说了我和张晓丽在中学时代就有了一腿。于是,在一个黄昏的时候,在校园外的草坪上,对着我的下巴来了个恨恨的上勾拳。我不知道这宋启明是怎么将张晓丽搞到手的,对这个问题我大惑不解。
据说,后来张晓丽和宋启明离婚是因为宋启明得了神经病。
他得了神经病可能会有这样的一种情况,那就是他在抱着张晓丽的时候会想起我和张晓丽。当然还有另外的一个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们的宋启明那时候是一贫如洗。为此,我有点幸灾乐祸,可我心里也十分难过,也是为了张晓丽。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走在去往神经病院的路上。
看到宋启明时,使我想起了电影《追捕》上的横路进二。呆滞的目光,嘴角挂着哈喇子,我仿佛真实地走进了《追捕》的电影里。看到他的模样,我真想对他说,你往前走,不要望两边看,你就会溶化在蓝天里。此刻的宋启明伸出一只手,干笑着,隔着玻璃窗,我在猜想他对我说的话。一个医生从我身边走过,我拉住医生问,窗户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在对我说,他很快就要融化在了蓝天里?
医生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又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说了一句极具震撼的话,你这是典型的精神病前兆。于是,我摇了摇头走了。
走出医院,我看到满街快步如飞的人流,我审视着他们的表情,一时间,我竟搞不清是外面的人神经了呢?还是里面的人精神更正常些……
在一个让我汗流如柱的,皎阳似火的夏天的一个中午,我一头扎进了空调屋。
迎着吹拂在我身上的凉风,我想起了宋启明。有一次,宋启明给我讲到了哲学。他对哲学很有兴趣。猛然间,我似乎明白了宋启明后来得了神经病很有可能与他的哲学有关系。在我面前放了一本庄子的《逍遥游》,我翻看着庄子诡异的想象,大脑立刻处于一种混浊状态,我现在身在何处?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看了屈原的《离骚》,曾有一段时间我得了狂想症。
在一个昏暗的,外面刮着狂风,地动山摇的夜晚,宋启明看了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后,沮丧到了极点。于是,他又一头钻进海德格尔的现象学里,对死亡进行了研究。他曾经对我说,海子死了,顾城杀妻后也死了,面对大海,春暖花开。在这之后,宋启明得了抑郁症。终日想到如何死才能死出张爱玲称之为“美丽的死亡”的概念。
终于有一天,张晓丽发现宋启明整天狂笑不已,没有了睡眠。他手里拿着一条白丝绸布,称是玉皇大帝赐死,让他有个全尸。宋启明那时候对张晓丽说,他现在的问题是,吊在上面死的那颗歪脖树在哪?宋启明象在寻找某种理想般的到处寻找那颗歪脖树。他想像海子那样,为了自己的哲学信仰美丽的死去。他没有想到,由于过多的钻进哲学的牛角尖里,终于走上了神经的道路。他成了观念的符合物,最终被观念所害。在他疯了之后的一天,张晓丽见了我说,什么狗屁哲学,哲学是那些人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然后再一窝蜂地去研究被搞复杂了的问题,以至让自己走进死胡同。我想,张晓丽说的可能有道理。女性的感觉是直观的,哪怕就是在感情上也是感性的。由于张晓丽的这番话,使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看到了哲学书就象是被蛇咬了后又见到了井绳惶恐不安。
百无聊赖。
我在纸上画了一副画,是一副骷髅,看着这幅骷髅我感到了某种从内心升腾出的恐惧。我想起来了,蒙克也画过这样的一幅画,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是蒙克的画在我的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的存在着。我喜欢蒙克画里褐红色的颜色,那种颜色仿佛代表了我干枯了的灵魂。
在中学时代,我喜欢画画,于是,上政治课的老师被我画成了费尔巴哈。老师就是我想象中的费尔巴哈。我更喜欢马赫的“观念复合论”,这种论调很适合我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图画老师给我讲解毕加索,我不解毕加索怎么要把人分解成几何图像。我得出结论,人的本质就是几何组合而成的,所以,能再度分解,就如同善恶的人性论,我们总能求出变数。
教我学习画画的老师是个女的,每当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望着她长长的披肩发,我就会浮想联翩,每当在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很流氓,怎么能对老师产生浮想联翩?还有她那对高耸的乳房。老师最终发现了我在纸上画得那副以她最为原型的裸体画。在老师发现的那一刻,我吓得有些尿急,我不敢看老师的脸,特别是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我想,老师一定会象提一只死猫那样的提着我的耳朵将我拉到讲台上,对全班的同学们说,看,这个学生有多流氓。真要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去自杀而死。老师看了我的画后就对我说了句,下了课到我的办公室来。
我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的推开老师办公室的门。老师笑着对我说,你的画画的不错,看来你对人体是有认识的。我只好对老师说你的身体长的很完美,老师莞尔一笑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打人体模特画,我的荷尔蒙顿时升高。
多年后,当我看到了张晓丽的身体,我自然的又联想到了在中学时代看到的那些裸体画。
我想到了张晓丽,宋启明。同时,我又想到了一些些诡异的理论。在现实社会里,我被现代的利刃阉割了身份,就像蒙克的《呐喊》中我只能在褐色的血液里挣扎,用僵硬的身躯抗拒着忍受着外部压力给我带来的痛苦。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或许,宋启明的神经病与此有很大的关系。由于我生活在无边的压力下,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我又想到了张晓丽,大概只有女人能给我减压,女人的身体能给我带来艺术思维的灵感。这些上帝创造的尤物啊!
正像那天的晚上,我望着张晓丽裸露的身体,我想起了宋启明给我的那一记上勾拳,那个恶毒而残酷的行为艺术足以使我在今天对张晓丽进行报复。
于是,那个晚上,我没有给张晓丽任何一点爱的前奏。没想到,张晓丽却对我说我就喜欢男人野蛮的虐待。我想到了虐待狂这个词,一下丧气到了极点,顿时兴趣寡然。我搞不明白张晓丽怎么会如此的放荡。我拍了拍张晓丽潮红未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