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师道(随笔)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师者,父母也。
如果用“小老头”来称呼教我们物理的黄老师,一点不为过。四十岁的年龄,头发已花白。虽长得还算精实,行动一贯敏捷,但因为一米六不到的小个,使得两条裤管永远像两把扫帚,贴着地面哗啦哗啦地快速移动。夏天,上衣永远是白色圆领口老头汗衫;冬天永远是棉袄外套一件领口扣得紧紧的,沾着些粉笔灰的中山装。一年四季的早晨,腋下总是夹着一个凹凸不平的,装着些许米粒的铝饭盒,急匆匆赶往学校食堂,将饭盒里的米于井台上淘洗干净,交于食堂师傅,蒸熟后便是中午果腹之主食。这就是三十三年前的黄老师——一个有些卑微、邋遢,其貌不扬至极的我的物理老师。
“小老头”讲课,声音铿锵有力;举止手舞足蹈;表情神采飞扬。讲到紧要处,常常嘎然而止,闪着狡黠的眼光,问学生们几个为什么。也常常恰在此时,下课铃乍然响起。他便留下一句:请你们下节课告诉我。然后一个转身离开讲台,风一样跨出教室门,绝不拖课。
午餐时分,“小老头”常会和我们一道在教室里,边端着饭盒扒饭,边讲些物理上的趣闻轶事。说到高兴处,便会撂下饭盒,拎起粉笔在黑板上圈圈画画,非要让学生们即刻明白问题后,才会重新端起饭盒继续吃饭。晚自习,“小老头”仍然常来教室,为学生答难解疑。甚至于有次,他来回独行二十多里夜路,从亲戚当队长的生产队里扛来一台电动机,拆开外壳,让我们仔细看清内部结构,了解电机原理。晚自习熄灯后,他又将电动机扛在肩上,原路送还亲戚那里。一路负重摸黑前行,我们当时是不会想到小个子的他,又是如何承受得了的!除了学习方面之外,但凡有学生生病,他比家长还急。送医问诊,端水提药,跑前跑后,两只裤管唰唰的,搅得尘土飞扬。待学生病愈,补课那绝对是主动和无怨无悔的。这就是三十三年前的黄老师——一个有些卑微、邋遢,其貌不扬至极的我的物理老师。
这样的老师还需要再去刻意树立师道吗?他已经用慈父般的爱,堆砌起了无以超越的崇高和尊严。我明白师道就是无边的大爱,有时象浩瀚宽阔的大海,有时象山间潺潺的小溪。
当已经人至中年的我,在一幢老旧的住宅楼下,见到已经把教鞭换成柺杖的黄老师时,我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问声:老师,您好!他迟缓地抬起头,用浑浊的目光注视着我许久。他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但他能肯定这是他的学生。于是,他眼神瞬间闪出一种光亮。这光亮是多么的熟悉,这是曾经在教室里、在讲台上闪烁着的目光。他笑了,这笑里有慈爱,有严肃,有满足,有欣慰。从他的目光里、笑容中,我看到了一种崇高道德的表露,这就是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