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岸】远去的蝉鸣(征文·散文)
夏末的一天,当夕阳的余晖散尽,我走出了冷气房,走下了高楼。
黄昏降临后,天空变成了一片橘红,树木墨黑,大地在蒸腾,我像坐进了蒸笼里。不一会儿,汗水就浸湿了衣衫。走出小区,左拐,我向不远的公园走去。
公园里人头攒动,一片嘈杂。林荫道上人流涌动,脚步匆匆。小广场上,聚集了不少的人。昏暗的灯光下,蚊虫嗡嗡飞舞,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有人扇着扇子在聊天,也有小孩在嬉戏打闹,唯独听不见蝉声。
也许是天太热,也许是楼太髙,这个夏日,我没听到过一声蝉鸣。少了蝉儿的鸣叫,总感觉少点什么,感觉没有夏的味道,连午休都不踏实。
我走上小道,随人流向前蠕动。走过灯火辉煌的游乐场,再走过一排麻将屋,又经过了一个小广场,我来到了树林前,向林里望去。哪还有林子?只剩下十几棵树木散落在房屋之间,一派萧条,一片寂静,一种落寂。走到一颗大树前,我弯下腰,借着房屋里的灯光,在树坑里查看,没有小洞洞,也没有大洞洞。我站起身,又仰望树干,光溜溜的,也没看到知了。
可二十多年前,这里是一片树林,有一百多棵树木,一到夏季,蝉儿声声,灯光闪烁,人声鼎沸,是一派十分热闹的场景。
那年,儿子六岁。
七八月份,是古城最热的时节,到了正午,窗外静悄悄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太阳像个火球挂在天上,烘烤着大地。路上行人稀少,树叶蔫头耷脑;狗儿卧在树下,伸出舌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猫儿四脚八叉,懒洋洋地躺在屋檐下。
“知了,知了!”一阵高昂的蝉鸣打破了平静。儿子醒了,说太吵睡不着,让把知了赶走。我说,现在不行,等晚上去抓它。儿子瞪着眼问怎么抓,我笑着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吃罢晚饭,儿子趴在窗口等太阳落山。当最后一抹余晖散尽,他回头大喊,妈妈,太阳落山了!我拿起手电筒,领着他走出了家门。我们穿过马路,向公园走去。
公园不大,建于一九六四年,是在一个苗圃上改建的。2001年春,经过古城园林局论证,定为植物观赏、健身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公园。园里绿色植被遍布,郁郁葱葱,有灌木,有乔木,有常绿树木,也有植物花卉。园内还建有一座假山,山峰陡峭,山下是一个人工湖,湖水粼粼,是夏日游泳的好去处。公园有两个门,南门外,是一条大马路,人来车往,一直通向了城里;东门外的菜市场,整天熙熙攘攘,吆喝声不断。我家与东门隔条马路。
走进公园,一阵欢快的蝉鸣传来,悠扬,嘹亮。我们走进树林,在一棵大树前停下。这片树林,树木挺拔,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多为杨树。此时,外面微霞满天,林里却漆黑一片了。
儿子打开手电筒,我弯下腰,仔细在地上查看,光晕下,出现了几个大圆洞,还有一个小圆洞。我一阵兴奋,蹲下去,轻轻拂去洞口的浮土,向洞里探望,洞很深,一眼望不到底。我拿根毛毛草伸进去,又慢慢提起,一只知了猴,晃晃悠悠被吊了出来。儿子瞪着眼珠“哇”了一声,接过知了猴,竖起大拇指说:妈妈好厉害啊!
他哪知道,我这技术还是在工厂实习时学的。那个时候,一到夏末秋初,干完活,我就跟师傅去抓知了猴。大树下的土地上,有许多大洞与小洞。洞口大的,知了猴已经爬出来了。洞口小的,知了猴一般还在里面。师傅说,洞里的知了猴干净、好吃,一旦上了树,就不好吃了。我们把抓来的知了猴用火烧熟,味道美极了。
我站起身,让儿子照树干。光亮处,一只知了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鼓着黑眼珠,傻傻地望着我们。我踮起脚尖,轻轻捏住它的翅膀,放进了玻璃瓶。
继续往上看,顺着灯光再往上瞧,一只知了正慢慢地向上爬去。
儿子急切地大喊:妈妈,快!
太高了,我蹦起来也够不着。我捡起一根小树枝,将知了拨了下来,儿子迅速捡起,放进了瓶里。三只知了叠压在瓶底,蹬着细腿向上攀爬。儿子跳着双脚,挥动着手臂大喊,我们抓住知了了!我们抓住知了了!
我们也抓住了!我寻声望去,树林深处人影绰绰,手电光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有不少人在抓知了呢。
那晚,我们只抓了五只知了,身上就被蚊子叮了许多红包,奇痒难忍,只好收工。树林外漆黑,寂静,林荫小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蝉儿的鸣声。走到门口的灯下,见儿子身上、胳膊上、腿上都沾着土,凉鞋里也灌满了土,我就笑着说,你是个小土人!
妈妈,你是个大土人!我低头一看,花裙子上沾着土,胳膊、腿上也是土。我也成了个土人。
第二晚,我和儿子摸上清凉油,又进了公园。到回家时,我们抓了十多只知了。往后越抓越多,最多时,我们抓过二十多只。一直到儿子开学,才结束了这项活动。抓回来的知了,儿子光逗着玩,他说不敢吃。
一连两年,每到夏末,吃罢晚饭,儿子就拿着手电筒,吵吵着要去抓知了。到了第三年,儿子不再提抓知了,而是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我关掉电视机,拽起他说,走,我们上公园去!妈妈,老师说知了在地下埋三四年、有的十几年,才能爬出地面,一个月又死了,我们别去抓它了吧?
我心头一震,感到了欣慰,儿子长大了。
从那以后,我们再没去抓过知了。吃罢晚饭,我依然踏着蝉鸣去公园里散步。走过树林时,我会停下脚步,望一望林里的灯光,听一听蝉儿的鸣叫。也会低下头,看一看地上有没有小圆洞,一旦看见小圆洞,我一阵激动,蹲下身子,拿根毛毛草,伸进洞里去探寻。
儿子读初中后,我便没时间去散步了,可每到夏末,我午休时,还会被一阵阵蝉鸣吵醒。
2003年,儿子读了大学,我又到公园去散步。
时隔六年,公园的围墙变矮了,墙外高楼林立,墙里树木稀疏,建筑物凌乱,林荫道上摩肩接踵,树荫下、广场上到处是人。那片树林变得七零八落,一些树被砍,盖上了房子,修建了小广场,土地上都铺上了水泥。
假山对面,修建了乒乓球馆、羽毛球馆;人工湖被一隔两半,一边水被抽干,做了幼儿园,一边做了鱼塘。
夏末秋初,已很少听到蝉鸣了。晚上,在公园散步时,也难见蝉的踪影。那年隆冬,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公园墙外的一排大树不翼而飞。紧接着,靠墙盖起了一排门面房。房子盖好后,大都做了大排档。每到饭点,人行道上摆满了座椅,人来人往的,生意十分红火。
从此,一墙之隔的公园里,抽风机轰鸣,油烟呛得人直咳嗽,树干上、树叶上油亮,像涂了一层柏油,游人怨声载道。
来公园的大部分是退休工人,公爹退休后,也加入了进去。每天早饭后,老人穿上烟灰色大衣,戴顶深红色贝雷帽,约上几个老朋友,漫步在林荫小道上,边散步,边谈论国内外形势。
公爹一直在企业里做领导,是个文化人,戴一副秀郎镜,气质儒雅。即使退了下来,老人每天还在读书看报,关注国家大事。得知市里已出台了文件,公园属于公共设施,不允许收费。为让了公园免票,老人不停写信向政府反映情况,最终使公园才取消了收费。
免票不久,公园里又大兴土木,砍树盖房。公爹站在工地上对园长说,你们砍树,破坏了绿化,使水土流失,又盖上房子,大家活动场地不是越来越少了?园长不予理睬。
公爹又写信向上反映情况,可这次,却迟迟不见回音。一个月后,一座小二楼矗立在了湖边。从此,公爹走过那座楼时,都要驻足观望,都要默默地站立许久。
从那以后,公爹一直坚持写信向上反映这个问题,却一直石沉大海。十多年间,老人从无间断,直到离世。公爹去世后,公园的建筑还在增多,而绿荫却越来越少了。
八年前,我也到了退休年龄,回家后,也加入了晨练大军。每天清晨,我穿上运动服,迎着朝阳,漫步在公园的林荫小道上。
三个月后,我学练了太极。练太极后,我才知公园里寸土寸金,场地利用率极高。大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阵势。也常有人为场地吵架、生气,闹得不开心。即使这样,离南门不远处,又开始砍树盖房,盖好的一排房屋,都做了清一色的麻将屋,门口接着水管,放着垃圾桶,还有一个小煤火炉,每天,屋里烟雾弥漫,麻将噼里啪啦,人来人往。
此时的公园,树木稀疏,不再遮天蔽日,阳光照射的地方越来越多。到了夏日,公园里乘凉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蝉儿的鸣叫,也是有一声无一声的。
自从晨练后,我晚上不再去公园散步,有时候,在家还能听到一两声蝉鸣。去年搬到了高层,虽与公园一墙之隔,却再也听不到蝉的鸣叫了。
今年夏天,在习主席的干预下,政府下令,还秦岭北麓一方净土,强行拆除了违建的别墅。近日,又听说,公园的麻将屋也属违章建筑,也要拆除了。公园还要扩建,要建成健身娱乐为一体的养老小镇。
此时,我抬头仰望,天空一片深蓝,浩瀚无边,星光璀璨,一颗星星在眨着眼睛。忽然,“知了,知了!”一阵蝉鸣灌入了耳膜,欢快、悠远,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我一阵悸动,蝉儿又回来了。
公爹您听到了吗?违章建筑要拆除了,不久的将来,公园里又将是鸟语花香,蝉儿嘶鸣,一派绿树葱茏的景象。
祝姐姐中秋快乐,佳作不断!
玫瑰姐的文,思大家所思,想大家所想,点赞!
几十年来,中国的环境惨遭破坏,许多地方已经到了不适宜生存的地步,令人忧心啊!
作者借家门口一个公园的变化,反映某些领导急功近利,盲目规划,导致了环境的恶化。
文中管中规豹,以小见大,表现了作者对环境恶化的担忧,对重现青山绿水的美好愿景。
祝姐姐中秋快乐!花好月圆!
祝姐姐美文连连!再次感谢姐姐的信任!
中秋之夜,花好月圆!
问好,祝福老先生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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