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家国天下】一方静谧在鲁院(散文)
没想到,鲁迅文学院旧址,竟是一处简朴的地方。不大的院落,似与鲁院名头不匹配。鲁院周遭高楼突兀,又让五层小楼显现些许孤单。从“八里庄”“十里堡”的地名即可知道,这里是以往城乡结合的区域。这里虽地处五环以内,但遭遇商业圈包围,却是道路狭窄缺乏章法,小商贩到处都是,让人瞬间恍惚,质疑置身的是否是北京这个现代化大都市。这些,却都不足以搅扰鲁院。
静谧,是鲁院的质地。文学的光芒,始终在这里照耀。半个多世纪的光阴里,已有千余名写作者,在这里感悟鲁迅精髓,陶冶文学情怀。当我们站在这个院落,他们的脚步、他们的声息、他们的情感波澜、他们的思想温度,我们总是能够感触到。
我们“鲁二十四”的学员,有幸在这样一个厚重之地,度过两个多月的学习时光。开学头一天,老师们的谆谆教导叮咛,增长我们“在幽静小院里一心向学”的斗志。李一鸣以亲和的姿态款款道来,向我们初来乍到的懵懂心田注入温暖与诗意,他说:“在鲁院,享有一个静谧的时光,亦是人生中难得的奢侈时光,一切都远了,只有文学……红尘中的一方净土,闹市区的一个憩园”,我们的心瞬间就在这些对鲁院的诗意描述中变得宁静。
“鲁二十四”的同学,来自祖国天南地北。兴奋、欢喜、感喟、飘荡,都可以代表我们初进鲁院的心态。同学中的佼佼者,让其他同学多少生出些忐忑与焦虑。
更有意思的是,这一届鲁院学员,虽属于首届报告文学高研班,但一小部分小说家散文家也在其中。最另类的当属诗人,而那些写报告文学的,最是气宇轩昂。我们则是有些“四不像”,既写散文,又写特稿,偶尔作诗,并具小说情结。
即便如此,一番踟蹰,选导师,依然选择报告文学,缘于冥冥中一种直觉:最接地气。在现场抓阄的,竟不是学员,而是台上一排报告文学旗手:何建明、李炳银、杨晓升以及三位鲁奖得主:王宏甲、赵瑜、黄传会。我们20余位学员,被谁抽中,都喜不自禁,能成为其弟子,我们有很多期待。
鲁院,强调底蕴的打造。每一次听课,都是收获。
开学伊始,何建明、阎晶明、张胜友、李朝全纷纷亲临授课,阐释报告文学创作。戴锦华、刘正荣也以数码时代的社会流变为主题,打开了我们的视野。头一周内,我们已然有“豁然开朗”的觉醒在点滴生发。
李一鸣讲课时,他的一番话语仿佛是定音锤,在我们鲁院学习的开始就奠定了基调。他温暖体恤地说:“在奔向鲁院的路上,不平静、不平坦、不平常、不容易;这个班,体现不同凡响的体量、重量,肩负责任。”他语重心长地说:“读书最好、最妙、最美,学习才能救己救世。”他更向我们展示“度”的美好,他说:“花未全开月未圆,才是人生至高境界。”他的发言预示鲁院将成为我们的文化记忆,成长记忆,青春记忆,人生记忆。一席话,令我们兴奋、飘扬的心绪慢慢着陆。此后,每当我们有些忘形,这些话语都会镇定我们的内心,引领我们回归初衷。
何建明说,写作要从一个人放大到全世界。李炳银提示我们报告文学那种表达、思考,是不断滋养的过程。刘庆邦一生中竟从未说过三个字:累,忙,饿。商震则告诫读书是要在内部生长力量……他们的作品也在这种人格重量里触及我们内心。
61位同学,仿佛来自各个方向的涓涓细流,汇入他们仰慕已久的鲁院。我们在这片海里,吸吮养分,打开视野。都是写作者,都有一颗敏感多思的心,一旦相见相识,自是共鸣不断。一开学,我们就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去看展览、选书籍、听讲座、访故居……把盏畅饮,真是他乡如逢故知。大家星夜品茗,相处甚欢。集体中的每个人都可以从同学身上发现光亮、找出差距、增长力量。
11月,离开鲁院的时日渐近。我向鲁院张望的频率也更多起来。最吸引我视线的,依旧是门口那两棵并列的树,高大笔直,树干隐现花纹,枝叶生机勃发,极美却不娇弱。当我走进院门,与之迎面相遇,每每就在瞬间触动了我的内心。渐浓的秋色正在一点点浸染它,我在它渐变的姿容里读出时光的静美。一座小亭,在杂陈的树木之间,给这座小院添一抹意趣。近旁那些松树,则令人坚信绿意将延伸到下一个季节。一棵还没长高的石榴树,它摇曳的枝上,竟然早就结了几个红的果,我遐想这是哪一届学员抑或老师所栽,他们的人生是否经鲁院陶冶已更繁茂了些?楼门前独立着一棵国槐,精致得仿佛盆景,幽绿的树叶依旧饱满得如我们的初见时那样,给这座五层小楼平添了诗意。与它对着的,是一排高高的银杏树,它们已经开始由绿变黄的叶子,就像我们即将完成的鲁院时光,也在60多个日日夜夜里丰饶了我们的生命内容。
鲁院的一方静谧,也再度夯实了我的生命基调,砥砺我继续沿着文学的路途行走,脚步更坚实,方向更明朗。
原载于《文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