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丢失的亲情(小说)
1
钱雨佳坐在床前,她的母亲李寒梅躺在床上已有一个星期了,母亲这几天因新房装修操劳过度住进了医院。看着母亲一脸苍白的神情,雨佳不能说出父亲已回家这件事。
钱雨佳挪了一下盖在母亲身上的被子,母亲醒了。“雨佳,你去上班吧,我没事的,等会你刘叔就来了。”
雨佳看了一下病床前的热水瓶和杯子里的热水,问了护士下午不用打点滴后,翻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刚好十二点半,就说了声:“妈,那我下班后再过来。”
钱雨佳走在路上,她想着母亲见到二十年未回家的父亲的情景会是怎样?她害怕母亲见到父亲的那一刻会爆发一场战争,那场战争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她的心瞬时就像倒翻了五味瓶……
父亲在她的脑海中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包括他的音容相貌,包括他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在她们母女俩生活的记忆中留下六年的痕迹,之后的二十年中没有了一丝的音信,期间她哭丧着让母亲去寻找父亲,可母亲摇摇头说:“我不会去寻找的,除非他自己回来。”
二十年后他真的回来了,钱雨佳的心却没有小时那样盼望父亲能回来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恐慌。一想到下午要去会那个当年不顾一切抛弃她和母亲的父亲,她的心在滴血。见了父亲之后,自己会狠狠地骂他几句出出胸中的闷气,还是会狠狠地说一句:“既然走了,你就不要再回来!”
父亲带给她们的伤害,在钱雨佳的记忆中,最难忘的是母亲抱着她哭泣的那几天,而今天他回来了,时间却是在二十年后。这个男人将给她们母女俩带来又一场伤痛?这伤痛比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钱雨佳不敢往下想了。下午她请了假没去单位上班,应了父亲的约,谈关于他回家后的事情。
钱雨佳的父亲钱伯年早已等在一个茶室里,他为雨佳冲好了菊花茶。面对雨佳,他笑得很尴尬,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唯恐女儿不高兴,而使自己居无定所。
“你有什么打算?”钱雨佳的一声爸爸在她的嘴里转了个弯后,还是没能轻易说出嘴。
“佳佳,我听说房子拆迁后分了个大户型的,有三个房间,这样好了,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个房间,爸爸老了,回来要靠你来养老了。”
钱雨佳真的没想到父亲会要求住进新房里来,如果他住进来了,那刘叔怎么办?母亲和刘叔虽说没办结婚证,但他们在一起已有十多年了,母亲怎么可能让父亲住进她千辛万苦换到手的新房?
“新房,你没有份的,你还是另寻住处吧。”
“我怎么会没有份?我跟你妈又没离过婚,在婚姻法中还是合法夫妻,当年拆迁房的分配中也有我的一部分产权,你们总不能不管我吧?”
“那年我们翻旧房的时候你去了哪里?你还有脸来问?”
“可我总有权利住在新房里吧。你跟你妈说说,给我一个房间,如果不给我,我会一直争下去的!”
“你!”钱雨佳指着他的鼻子刚想骂,但一想到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她只能扔下一句话:“母亲生病住院了,这几天最好不要去烦她,不然她饶不了你!”
钱雨佳一分钟也不想浪费在这里,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在二十年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她经历了跟别的女孩不一样的生活,她要让父亲尝尝自己犯下的错误,得到应有的报应。
2
钱伯年是顶替父亲钱阿良参加工作的,刚进工厂的时候父亲让他娶了李寒梅为妻,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钱雨佳。他在单位是个出名的巧手师傅,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制作出来的工具却是让别人刮目相看的。
作为钳工的他平时常会利用一些废弃的边角边料制作出一些铁质的鞋柜、晾衣架等让女人们都喜欢的小物件,更出名的是那年钳工操作比赛,他做了一只保险柜,获得了全厂第一名,厂里的财务科当宝贝似的使用着这只柜子。据说后来厂子转制的时候,这只保险柜的去留成了问题,大家争着想要它。
他在家里是个怕老婆的男人,下班后他就在家捣鼓着他的那些小玩意。他的人缘也特别好,哪家想要什么只要他能办到的,大多时候不会让别人空手而归。
有时几个女人会同时出现在家门口,手里拎着一些包装带,“钱师傅在吗?帮我们编个现在流行的毛线篮,我要两头翘起来的。”“我要圆的,像苹果那样的。”钱伯年总是笑嘻嘻地点头答应着。
对于这些女人,李寒梅是会记在心里的。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些女人隔三差五在家门口演这种戏,她在心里憋着,也在想办法如何让这些女人不再来打扰她的男人。有时她会跟钱伯年说:“你如果收钱,这些女人就不会来找你了,你可以轻闲些。”钱伯年对于妻子的不理解,只是一笑而过,在他的心里,搞好邻里关系、同事关系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他喜欢制作这些工具,更喜欢在女人堆里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终于有一天,李寒梅面对家门口的一些女人爆发了她的坏脾气,她朝钱伯年盖头盖脑地扔了一地的包装带,还很大声地说:“如果你还要为这些女人免费制作,我们的家就散了吧,赚这么点工资,你还要倒贴钱,让我们母女俩喝西北风啊!你,还有你,如果再让我看见你们,我就用扫把打了,这是我的男人,不是你们的男人!”她指着那些缠着钱伯年编毛线篮的女人说道。
对李寒梅的无理取闹,钱伯年没有指责她,从此他家门口就没有了热闹的场面,他第一次吃过晚饭后离家跟同事们搓起了麻将。
李寒梅不是厂里的职工,她是附近村庄的村民,当初钱伯年进厂当了工人,她就争着要嫁给他。钱家爸爸看她乖巧做事麻利,就让钱伯年娶了她。
当李寒梅住进职工宿舍的时候,大部分嫂子姑娘都看不起她,她没工作,整天无事可做,抱着钱雨佳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她们,唯恐钱伯年被她们抢走了,大家对她没有笑容,有时会酸溜溜地挖苦几句。
李寒梅对于这些是很敏感的,她知道自己是乡下人,这些工厂里的女工都不会把她当成姐妹的,何况现在钱伯年为了她没有再给这些总是爱贪小的姑娘媳妇们制作小物什了,她们更加不喜欢自己了。
在李寒梅看来,没有了这些额外制作小物什的开支,钱伯年的钱应该多起来了,但她发现他以前不抽烟现在开始抽烟了,以前他把奖金的大部分都交给她,现在发了奖金一分钱也不给她了。她的不开心开始了,雨佳慢慢地长大,以后还要上幼儿园,费用大着呢。自己又没工作,不把丈夫的钱管紧点,这日子怎么过?
一次又一次为经济的事吵架,有时吵得钱伯年头疼。在又一次争吵后,钱伯年对着李寒梅喊了一句:“要钱你自己去赚!”
这句话着实起了作用,李寒梅哭了。她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了嫁给钱伯年就是看中他做工人,有稳定的经济保障,在她的心里就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了个工人,自己还要去工作,那不是被村里的小姐妹们耻笑吗?
第一次她抱着钱雨佳回了娘家。在娘家人眼里,吃着丈夫商品粮的她当然比起在乡下劳作的姑娘媳妇们要年轻好多,令一大帮小姐妹们羡慕得要死。
她得到了满足,虽说她是跟钱伯年吵架后跑回娘家的,但一看到这么多羡慕的眼光,她的不开心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自从李寒梅走后,钱伯年的生活过得轻闲了,没有人管着他不让出门,他感觉独身比有家庭更幸福。他就是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人越多越热闹他就越喜欢去。
他是个手松的人,也是个喜欢做大哥的人,如果赢了钱他会请一帮哥儿们吃饭喝酒,输了只能是用自己下个月奖金来支付,也就是先欠着。他又是一个很讲信用的人,别人有时在牌桌上输钱,一下牌桌死不认账,他却从不会不认账。
牌桌上一缺人,大家不约而同地会想到他。他的牌技不如他的手艺出色,常会赢取“眼泪水”,输出“长江水”,不算不清楚,一算吓了一大跳,这几天已是输了不少钱,欠了不少赌债。
几时才能还清这些赌债呢?在家沉闷了几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丈母娘的来电,使他不得不去接回了李寒梅,接回李寒梅的这段日子他很少出门去打牌,而是在家看武侠小说。对于他的不出门,李寒梅暗暗高兴,夫妻俩又重修于好。
3
这天晚饭后,钱伯年在家里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这个女人跟他同一班组的,是他的同事,还是同一个师傅带出来的。电话中说她和老公闹了矛盾,两人吵得要离婚,让他帮着去劝解一下,他跟李寒梅说了几句,就匆匆推门出去。
一走进沈珊的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灯没亮,家里漆黑一团。他一脚踩到了碎玻璃上,才明白电灯泡被打碎了,直到他适应了室内的暗度,才看到沈珊躺在床前的一个角落里,头发乱得像个疯女人,正呜呜地哭着。
他安慰了她几句,说是去买个灯泡来。当他买来灯泡装上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沈珊出乎意料地关掉了电灯,紧紧抱住了他,两个人顺势倒在了床上。
对于沈珊突如其来的动作,钱伯年怎么也不会想到。沈珊在工厂是厂花,谁都知道她长得又漂亮又有钱,老公是个开厂的,而且不止开了一间工厂,还有两间不大不小的丝织厂。
钱伯年被沈珊缠住了,肉体的冲动抵挡不了精神的劝阻,在沈珊吹在他脸上的香气引诱下,他不顾一切地抱住她吻了起来,然后在“风雨交合”中共同完成了男人与女人的好事。沈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大师兄,一切都是命运,我老公包了个二奶,在市区给她买了新房,还让我认同他这样的行为,我和他刚才闹了一场后他离家出走了。”
钱伯年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这个漂亮的女人被那个长得黑碳头似的男人抛弃了,有钱他就能包比沈珊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这个鬼世道啊!”钱伯年在心里骂了一声。
钱伯年穿好衣服,端了盒洗脸水,让沈珊洗了。“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不再追究他的行踪任其所为,还是跟他一刀两断?”
“我想跟他一刀两断,这个男人太花心了,有了一个女人,他还想要另一个女人,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我非疯不可!”
“最好和气协商,别弄得两败俱伤。”沈珊点头,钱伯年想告辞回家,沈珊叫住了他,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千元钱递给他,“大师兄,我知道你手头有点紧,你拿去先用着。”
钱伯年不想接,但看着沈珊坚定的目光就接了过来。他一看手表,十点多了,就告辞回家了。
自从钱伯年跟沈珊有了那事后,他工作时总是避开沈珊,如果要两个人搭班,他也不要跟沈珊在一个组里。沈珊当然明白他这种行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沈珊提出辞职要去丝织厂做女厂长时,钱伯年着实吓了一大跳。他这才知道沈珊离婚了,前夫留给她一个厂,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决不容许别人看不起她,她在外面称是两人性格不合分了,但熟悉她老公的人都知道他“劈腿”了。
一个女人出来打天下,是不容易的。沈珊那样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又没有充足的资金来源,更没有广博的人际关系,当她接手这个厂走进办公室时,她茫然了。
她不得不出去搬救兵,首先想到的就是钱伯年。
钱伯年开始推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也没开过什么厂。沈珊见说不动他,就出了狠招,如果他不帮她来开厂,她就拿着她那条沾有他精斑的短裤告他强奸她。
钱伯年不想成为强奸犯,于是做个顺水人情,对班组成员说:“沈珊是我的徒弟,她的事就是班组的事,以后沈珊赚钱了,决不会让班组里的兄弟姐妹们吃亏的!”
钱伯年用集资的方式帮沈珊解决了资金困难的问题,又帮她在附近的村庄招进了十八岁至二十五岁在家闲着的姑娘媳妇们,解决了用工难的问题。
他还让班组成员下班后去沈珊的丝织厂帮忙,做机修工不仅能提高业务水平,还能赚点外快贴补家用,但他有一个规定,不管机器修得如何,十点后必须回家休息,怕影响第二天上班的质量。
钱伯年在沈珊的软硬攻势下飘飘然起来,他就是个爱出风头的男人,就是喜欢指手画脚让别人听命于他,而面对一个活泼漂亮的女人,一个自己欣赏的女人,当沈珊提出让他去当珊珊丝织厂的副厂长时,他马上答应了。
没过几天,他在国企办了停薪留职后做起了珊珊丝织厂的副厂长,全权负责厂里的采购、生产、销售工作。他成了工厂的老大,抽起了名牌烟,穿起了名牌服饰,开起了桑塔那轿车。
钱伯年去了沈珊的厂里,李寒梅一百个不愿意,她有预感会失去他。她是靠男人生活的女人,就像一根藤一定要缠绕在一棵树上才可以活得幸福,她就时常和他吵闹,要他离开沈珊的厂子。
在多次争吵之后,她又一次带着钱雨佳回了娘家。这次钱伯年却不再去接她了,过了半个月,李寒梅感觉钱伯年是铁定了心不会来接自己了,就带着钱雨佳回了工厂的宿舍区。
4
钱伯年白天晚上一天十多个小时在珊珊丝织厂工作,如果机器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每天十点准时回家,如果遇上机器故障不能排除时,他回家的时间就不确定了,也有可能是一晚上不回。
李寒梅见十点后钱伯年还没回来,把雨佳放在姐姐家后,决定去看个究竟。她把自行车停在丝织厂车棚里时,就看见几个下班的姑娘在窃窃私语,她无意中听到沈厂长和钱厂长在办公室里调情。看到她来了,大家知道她是钱妻,就不敢往下议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