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风】飞(散文)
我想飞。
面前横着一道大峡谷,架在峡谷上空的钢丝滑索,将峡谷两岸对峙的山头连接起来,借助滑索,人就可以像山鹰一样,从这山飞到那山去了。
沿着滑索往前看,
我是有恐高症的,望着空中仿佛没有任何依托的小黑点下坠上浮,不由得头脑晕眩,腿脚打颤。眼前这道峡谷,仿佛是魔兽张开巨大的嘴巴,随时准备吞噬敢于冒犯它的人。
左侧是一条贴在崖壁上的之字形栈道,沿着这条栈道下去,可以毫无悬念地下到谷底。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选择这条栈道下山的,我要是混入其中,也可以体面的下山而不被他人耻笑。
促使我不敢轻易退却的,是三四天前一次坐公交车。那天,行驶中的公交车突然停下了,不是到站,也不是红灯,而是有人要跳楼自杀造成的拥堵:消防,警察,急救都出动了,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上,也挤满了仰头围观的人。要跳楼的是一位女性,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挂在一幢高楼的脚手架防护网外侧,有八九层楼的高度,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随时都有往下跳的可能。后来,她被解救。虽然没有酿成悲剧,但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我们处在竞争激烈的快节奏的社会当中,谁的生存压力都不小,谁的人生之路都会遭遇不测,事业挫折、家庭变故、情感伤害以及身体疾患,都会给我们重大打击。如果一遇到打击,就想以自杀求解脱,那也太简单了。有勇气死,为什么就没有勇气活呢?
诚然,要选择活,就要与多舛的命运抗争,而且,不是任何抗争都能奏效,抗争是要冒失败风险的。风险有大有小,死亡的后果是严重的,战士上了战场,病人进了重症监护室,就要冒死亡的风险。说到死亡,我又想起前些天,在《衢网作家》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关于死亡》。种种死亡,我们痛断肝肠;种种死亡,我们猝不及防;种种死亡,我们无可奈何。既然这样那样的死亡,我们无法避免,那就坦然面对吧。死亡都能坦然面对,失败的风险难道不值得去冒吗?借助滑索飞越眼前这道大峡谷,也需要一定的胆量,需要冒受伤、甚至跌落峡谷的风险,尽管风险系数极小。假如胆怯,可以选择从左侧的栈道下山。但是,人生路上,有许许多多的艰难险阻,是绕不过去的,是别无选择的,是必须迎头而上的。没有胆量,就要锻炼胆量;没有勇气,就要鼓起勇气;没有信心,就要树立信心。飞越眼前这道大峡谷,是一次非常难得的练胆提气的机会,又有什么理由回避呢?
恰在此时,又来了三个人。她们是某高校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进山的时候,和我坐同一辆中巴车的前后排,有过一面之交。只听她们在低声交谈:
飞吧。
我也飞,只要你带头。
我不敢,滑索能保证不断吗?
断不了,放心吧。
山风刮起了,你们看吊椅晃来晃去的,万一连人带椅颠倒过来,不把人甩出去才怪呢。
没事的,有安全带。
我还是不敢,人掉下去可是连骨头都找不到的啊!
胆小鬼。
争论的结果是,一个往左边栈道下山去了,两个走向了起飞平台。
我也走向了起飞平台。我不否认,这两个姑娘的勇敢给我壮了胆。我往挂在滑索下的吊椅(其实就是一根带子,把身子绑起来挂在滑索下)上一坐,工作人员给我系好安全带,交代一句别害怕,再把我往崖外一推,我就飞起来了。一旦飞起来,就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山风梳理着我的头发,抚摸着我的肌肤,也在我耳边呼呼地奏乐。绝壁、峡谷、山包以及一切飞禽走兽,都在我的脚下。我的视野极为开阔,可以藐视群山,可以与云朵牵手,也可以与蓝天诉说我的心事。要是看见星星,也可以伸手摘几颗下来装进衣兜,嫦娥奔月,兴许就是如此吧。我张开双臂,像展翅翱翔的雄鹰,享受着自由奋飞的快慰,感受着克服恐高症的自豪。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妙。飞机我坐过多次,坐在舒适的软椅上,被厚厚的金属层包裹在狭小的空间里,平稳是平稳了,安全是安全了,可是,与舱外的空气相隔绝,云霞可望不可即,视野也极为有限,尽管飞得高飞得远,也感觉不到快意,不一会就昏昏欲睡了。
在出山的路上,又与那三个姑娘不期而遇,又听到了她们的交谈:
好玩吗?
好玩,太好玩了,其实你根本不用害怕,完全可以飞过来的。
没飞起来的时候我也害怕,一飞起来又觉得飞的时间太短,怎么唰的一下就到终点了呢?
我胆子小。
你上都没上去,怎么知道自己胆子小呢?
别说了,我后悔死了。
是啊,不去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三位即将走向社会的姑娘,没有飞过来的那位,我祝愿你今后不再错失飞的机会;已经飞过来的两位,我祝愿你们在人生的舞台上,尽情地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