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失而复得(散文)
小学六年,数学,一直是你的死敌。
为了升初中学业顺利,补习,似乎是唯一有希望的办法。
在家长群里看到,暑假优能补习社有优惠课程活动。
那天,小升初试考毕。暑假刚刚开始,我带你去补习社参加免费课程考试。结果出来了,语数英三科,只有英语合格取得免费学习机会。其余两科都不合格,需要交费学习。我心目中想,三科应该两科合格还差不多,现在只得一科。我失望的情绪没有控制住,对你一顿冷嘲热讽,心情虐待。其实,你何尝又不想考好呢?你何尝不想样样都出色呢?考得不尽人意,又被训一顿,你受伤了,也委屈,涨红着脸气呼呼的快步冲出补习社门口,我跟了出去。
回家的方向。走在人潮如鲫鱼的马路上,你赌着气,走在我前头,走的飞快,把我甩在后面。我也气不过来,冷冷的,还不时在后面丢出几句冷言冷语射向你,你捂住耳朵走得更快了。我也是一窝火气不得消受。
你绷直脖子越走越快,我低下头越走越慢,渐渐地,人潮把我们两母女越拉越远,像两条抛物线越拉越开。目标是公交站。两个赌气的母女,慢慢地,断线了,只是我没发觉而已。
我继续往前走,走到差不多到公交站了,准备横过右边斑马线去公交站时,抬头寻找你,想告诉你要过斑马线了。然而,我用目光向前方寻找了好几分钟,前方如潮涌动人海中,没有你白色寸衫黑裤子的身影。我又向左支岔路口看,用目光搜索你的身影,无果。再向右方向寻找,依然无果。最后,转过身往后寻找,以为斗气的你会跟在我后面藏起来,我用目光极力搜索,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没办法,我又重复刚才的动作,向前后左右四周重搜索一片,依然杳无人影。
时值暑气正兴,在热闹汹涌的人群中,我感觉一阵寒意袭来。
我心开始慌了,加快脚步向前小跑,总以为你应该直线方向溜快了,过了一公交站又另一公交站,眼睛不断搜索白衬衫黑裤子马尾辫的身影,且见人就问,无果。
我意识到事情重大,又跑了一段路,慌乱之中,看到一保安人员身影,如获至宝,跑过去问,走近一看,那是路警,我气喘吁吁且有些语无伦次:“请问大哥,有没有看到一穿白衬衫黑裤子马尾辫圆脸的小女孩刚刚经过?”“没有啊!”对方的声音像尖锥戳进我的心窝。“那我该怎么办啊?”他指向前方说:“两百米远拐弯可以看到警察局……”我想,跑那么远,不如再在附近上下左右搜寻一遍,说不定孩子还在附近没走远呢,又或者真能给我撞上了呢!
抱着侥幸心理,我继续往四周搜寻,看到穿白色衣服的人就扑过去,见到有可能帮得上忙的人就问。很遗憾,依然杳无人影。这时,心凉透了,心想:“这次完蛋了,完蛋了!我的宝贝丢了,她现在在哪儿?她会出事吗?她一个小孩子,离开大人,在茫茫人海,她会惊慌吧?她会有危险吗?”
“她是不是真的走丢了?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我宝贝了?这次我们可能真的要分开了?她身上没带一分钱,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她遇到坏人了怎么办……”一串又一串问号不停在脑海里打架。此刻,我的心一下子跌进冰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正值下午三四点钟,阳光耀眼夺目,光芒四射,正是黄昏无限好的时段,醉人的阳光是对此刻落魄狼狈的我莫大的讽刺吧?我的心情,却是一片灰暗,我突然觉得这座城恐怖狰狞起来,阳光带着灰暗阴险诡异的色彩,望望四周,仿佛有天罗地网的陷阱向我张开,里面是毒气笼罩。路上如鲫行人,仿佛每一双眼睛都是可怕的,每个人都是冷冰冰的,这里的一切一切,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安详和可爱,顿觉这里周围个个都是骗子,是小偷,他们偷了我的孩子,拐了我的孩子……
“不,不,这是做梦!“我极力这样想,我希望这是做梦,巴不得这是一场梦,如果是梦,多好,梦醒时分,一天光亮,一切就可回到当初,你就像往常一样,对我撒娇,对我咯咯笑,唱歌跳舞给我看,在我们膝下吱吱喳喳绕着,甚至有时淘气泼野……但我又不相信这是梦,为了证实一下,我用左手掐一下自己的右手,会疼的,我失望了——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我宝贝弄丢了是真实的!
我仿佛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头嗡嗡作响,爆炸欲裂似的……
吓得一脸懵逼的我,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打电话给孩子她爹,叫他一起来帮助寻人。电话里,他吓了一跳,第一句就是责骂:“你怎么带人的?肯定是你边走路边玩手机把人弄丢了,这回看你怎么办……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全是你的错……”孩子有他一半的份,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承受不起我自己这份压力,加上来自他的那份,我更慌了,更乱了。心里只想求饶:此时此刻,宝贝你在哪儿呀?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是不是故意藏起来了?你现在受惊吓了吗?你是否也会像我到处找你一样到处找我呢?还是,你已经落到坏人手里去了?又或者你在故意跟我做对?之前在电视上看过人贩子的残忍和丧心病狂,现在,你不会落在人贩子手中吧?
惊恐中,幻觉眼前好像满世界都是人贩子,满世界都是不忍直视的残忍镜头,以前看到别人发生的事怎么现在就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呢?我不敢想下去,我的头上,身上,像爬满了蚂蚁一样麻乱,又像被火焰燎烤。此时,我已到派出所警察局,见到警察叔叔,就像抓了根救命稻草。警察让我交代情况做笔录,然后,让我等他们调查附近每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
我坐在警察局的接待室角落,就像坐在冰窟里一样难熬,感觉自己就是个活该的罪人,犯人。我宝贝不见了,我恨刚才自己冲动对你发脾气,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我瘫软在地上,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垮了,绝望铺天盖地而来,煎熬从内到外蔓延全身心。我开始痛恨自己,埋怨自己,我不要什么成绩了,不要什么排名了,不要什么重点中学了。我现在只要我的宝贝安然完好,即使她考的是零蛋,即使她是个白痴,即使她是个傻子,我也愿意,只要换我宝贝回来。我真恨死自己,恨死刚刚那个考试,恨死我这张把她骂走的嘴……
此时此刻,一个个问号又缠着我不放:你身在何方?你是故意躲避我吗?还是被坏人带走了呢?又或者你也像我发疯去寻找你一样在寻找我呢?……我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没有你,我怎么办?未来的日子就不要了,但你不要有事啊?你会受苦受难吗?你会被人伤害吗?
我不敢想下去……
就在此时,我的电话铃响了,我急迫抓起电话,像抓住了上帝。电话里,是你爸激动的声音:“女儿找到了,她用陌生人电话打给我,现在,你去富丽华酒店门口就可看到她……”
就一个电话,把我从刑场上解救下来,把我从绝望的深渊里打捞上来,把我从地狱升上了天堂。
走出警察局,三四点钟的阳光光芒四射,美轮美奂,我一看手表,才四点二十分。
从发觉你走丢,到找到你,才二十分钟的时间,怎么我就觉得好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是的,二十分钟时间发生的事,也许,这就是个噩梦。只是,幸运的是,我的这个噩梦,后来,竟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