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永远的家(散文)
来到北火上村关帝庙前,对面一小巷,第二个门里便是我的家。这里承载着我无限欢乐和美好的记忆。
五分大的庭院,西北两面土木瓦房。西边一屋是灶房;北边三屋一个库房两个卧室。
北房正前方是一棵高大挺拔的杨树。每逢杨树吐絮时节,都给我带来乐趣,看它从空中飘落,随风舞蹈,像小彩条,又像毛毛虫。每每此时,我会蹲在树下拣呀拣,乐此不疲。母亲常说这树与我四姐同岁。
院子东边留有一块空地种菜。每到春夏准有母亲精心栽培的新鲜蔬菜。我们北方那时冬天特别冷,有些人家孩子耐不住严寒,手脚得了冻疮。大人们都会找我母亲挖些茄子树根给他们泡手泡脚。
我们兄弟姐妹八个,我排行第八。寒冷的季节,我们姊妹几个与父母同睡一个大火炕。炕被烧得热乎乎的,两人一被窝,你睡这头,他睡那头,其乐融融,酣然入梦。
炎热的夏天,大地则是我们的席梦思床。母亲在庭院中间铺上高粱秆席子和棉被,伴着微风我们进入甜美的梦乡。有时母亲给我手指甲和脚趾甲放上捣粘的凤仙花,用大大的蓖麻叶子把我的手脚分别包严实。早上醒来,把手脚一洗,看着指甲和趾甲鲜红鲜红的,我总会嘿嘿的乐。
在家里,我年龄最小备受呵护。生活上优越,家人吃高粱面时,让我吃玉米面;家人吃玉米面时,让我改吃掺白面的馍馍饭。大人上地里干活,我跟在后面。小孩眼睛小,记忆中生产队的一个红薯就有篮球那么大,我使尽浑身力气两只手也提不动,眼里充满好奇。队里分的红薯要下窖了,哥哥抱着我是又上又下!他心里的小秘密总会悄悄地告诉我,我感到好幸福。
上小学了,风里雨里有姐姐相陪,水里泥里有姐姐的后背。下了晚自习,寒风中有母亲站在路灯下的等待。中学阶段由于父母年迈,我感受到大姐如母,有她的经济资助,有她的间周送馍,有永不言语的六旬父亲默默支持,我的学业才得以完成。时至今日,那一幕幕往事清晰如在眼前。
父亲可谓能工巧匠,不仅精通泥瓦工,还长于木工,又能书会画。家里的各种家具,桌椅板凳之类的,都出自他那双宽厚勤劳的手。他的手粗中有细,就连后续盖起的兄长的婚房里的壁画,什么富贵牡丹,双禽图,白鹭图(白头偕老)、双鱼图等别有一番韵味和情趣。他平时的字画,就连那收古董的小贩子也想当珍贵物品来收呢!
斗转星移,我们都已长大,有了自己的追求,梦想,家庭和生活。父亲年龄已大,也闲不下来,又把庭院开辟成了花园,月季、菊花、鸡冠花、紫丁香、仙人掌、仙人球,还有好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在他精心侍弄下,一进庭院,眼前一片亮丽,花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父亲一辈子为人忠厚老实,积了善德,无病无灾,后因身体机能老化,不幸过世,享年八十四岁。我们做儿女的,担心母亲孤独寂寞,便诚邀她与我们同住,母亲很快乐。我们也感到安心和幸福。而我们家的老房子年久失修,破旧漏雨,母亲因此回不去住了,总是惦记着,念叨着。我也曾无数次梦回家中,这里漏风那里漏雨,我和母亲无处藏身,不知所措,无奈和迷茫。
那宽大的庭院,破旧的瓦房,亮丽迷人的风景,永远是我心灵憩息的港湾,是我永远的家。